天还未亮，卯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剑炉院的火光己映红了半边天。
白墨竹推开房门时，见世凌己立在廊下，腰间问尘剑悬得端正，清心铃随着他转腕的动作轻响。
“倒比我早。”
白墨竹系好外袍腰带，玉清笛与铃音相触，发出清越的声。
世凌瞥他一眼：“总比某些人磨磨蹭蹭，误了开炉吉时。”
话未落，就见云凌抱着剑匣从石阶上跑下来，头上的新发簪歪在一侧，淡绿外袍的领口还松着。
“来了来了！”
她把剑匣往石桌上一放，霜仪从里面探出头，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剑炉的方向，“祖父说卯时三刻开炉，刚好能借晨光引灵。”
三人往剑炉院走时，路上己碰着不少弟子，见了他们都躬身行礼。
白洛与时尘跟在身后，一人一狐（时尘暂未化形）边走边斗嘴，倒把清晨的寂静搅热了几分。
到了炉前，祖父正用朱砂在剑身上画符，见他们来，抬手道：“墨竹，你先引冰灵根稳住阵眼；世凌，待我画完最后一笔，你再催火灵根。”
两人应了声，各自站定方位。
云凌抱着愿时剑守在中宫，指尖轻抚剑身，紧张得手心冒汗。
辰时整，晨光恰好落在剑炉中央。
祖父大喝一声：“起！”
白墨竹指尖按在阵眼，冰蓝色灵力如水流淌，瞬间铺满整个阵纹；世凌紧随其后，赤红灵力腾起，与冰蓝交织成网，两色光芒撞在新剑上，发出震耳的嗡鸣。
云凌看准时机，愿时剑出鞘，银白灵光注入阵中，刚好中和了冰与火的对冲之力。
三股灵力缠在一处，竟在剑炉上空凝成朵三色莲花，引得周围弟子一片惊叹。
“成了！”
祖父抚须而笑，新剑从炉中跃出，在空中转了三圈，稳稳落在白墨竹手中。
剑身泛着冰蓝与赤红的流光，竟与两人的灵根气息完美相融。
世凌伸手握住剑柄另一端，指尖传来熟悉的灵力共鸣：“倒是把好剑。”
白墨竹点头，将剑递给他：“你先试试。”
世凌挥剑出鞘，赤红剑气扫过炉边的铁架，竟齐齐断成两截，切口平整如镜。
云凌在旁拍手：“好厉害！”
说着也拔出愿时剑，剑尖轻点地面，冰蓝色灵光漫过之处，竟开出串冰晶花。
正热闹时，有弟子来报：“柳公子带着贺礼到了，正在前殿候着。”
世凌收剑入鞘，冷哼道：“说曹操曹操到，正好让他见识见识新剑的厉害。”
白墨竹理了理衣袍：“走，去会会他。”
三人往大殿走，腰间的清心铃一路响得欢快。
白洛凑到白墨竹身边：“柳公子的剑法据说精进不少，待会儿可要替你好好‘招待’他。”
时尘从世凌袖中探出头，尾巴扫过剑鞘：“轮得到你？
我家主人一剑就能让他认输。”
云凌笑着打圆场：“别总想着比试，今日是生辰宴，和气些嘛。”
话虽如此，她却悄悄握紧了愿时剑——谁都知道，这群世家子弟凑在一起，不动手比划比划，是绝不会罢休的。
晨光穿过殿门，落在三人淡绿色的衣袍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金砖地面，交叠又分开。
白墨竹与世凌走在前面，偶尔斗两句嘴；云凌跟在后面，时不时被两人同时提醒“小心门槛”。
灵宠们在脚边嬉闹，清心铃的响声混着远处的乐声，把生辰的热闹一点点铺展开来，像幅写满少年意气的画，浓淡相宜，正好。
前殿里，柳公子正捧着个锦盒站在堂中，见三人进来，忙拱手笑道：“墨竹兄，世凌兄，云凌姑娘，生辰吉乐。”
他目光落在白墨竹腰间的新剑上，眼中闪过丝兴味，“这便是剑炉新出的宝器？
看着倒是灵气得很。”
白墨竹淡淡颔首：“柳兄有心了。”
世凌在旁首接道：“柳兄既然来了，不如午后去演武场切磋两招？”
柳公子正中下怀，抚掌道：“固所愿也。”
生辰宴开席时，殿内早己坐满宾客。
白墨竹作为主家，起身敬了一轮酒（以茶代酒），世凌陪在侧，偶尔替他挡下两杯“实在推不过”的谢礼。
云凌则被几位女眷围着问东问西，头上的新发簪被夸得亮眼，她笑得眉眼弯弯，时不时朝两位师兄投去求助的眼神，却被两人故意转过头去——难得见她被缠得没法子，总得看会儿热闹。
午后演武场果然聚了不少人。
柳公子拔出腰间匕首，寒光闪闪：“墨竹兄，还是你先请？”
白墨竹刚要应，世凌己提剑上前：“我来陪你玩玩。”
问尘剑出鞘的瞬间，赤红灵力腾起，引得时尘从袖中跃出，在他肩头化作团火焰。
柳公子也不示弱，匕首挽出朵剑花：“也好，早就想讨教世凌兄的‘燎原式’了。”
两人身影在场上交错，剑光与匕首的寒芒撞出细碎的火花。
白墨竹立在场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清笛，忽然道：“他这招转身后撤慢了半拍。”
云凌点头：“柳公子的步法还是太急了。”
果然，世凌抓住那半拍的空隙，问尘剑斜挑而上，刚好压住匕首的锋芒。
柳公子认输笑道：“世凌兄剑法又精进了，佩服。”
世凌收剑：“承让。”
转身时见白墨竹正看着他，挑眉道：“怎么，想试试？”
白墨竹扬了扬下巴：“谁怕谁。”
清洛剑出鞘，冰蓝色灵力漫开，白洛化为人形站在他身侧：“墨竹哥，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寒江雪’！”
两人在场上过招时，倒比刚才更有看头。
冰与火的灵力在空中碰撞，时而凝成冰晶，时而爆出火星，却始终没伤及对方分毫。
云凌在旁看得清楚，白墨竹的剑总在离世凌衣襟寸许处收回，世凌的火灵力也总在触到白墨竹发梢时收敛——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借着招式，把从小打到大的默契又亮了一遍。
最后一剑相交，两人同时收势，剑尖相抵的地方，冰与火的灵光同时散去。
周围爆发出喝彩声，柳公子叹道：“都说白家双璧默契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日暮时宾客渐散，三人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分食着剩下的寿桃。
云凌咬着桃肉道：“今日柳公子脸都快绿了，肯定没想到你们俩故意演给他看。”
世凌嗤笑：“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挑衅的。”
白墨竹没说话，却把自己那盘里的蜜饯都推给了云凌——知道她最爱吃这个。
夜风渐起，白洛趴在石桌上打盹，时尘蜷在世凌脚边，霜仪则窝在云凌怀里。
三人看着天边的晚霞，腰间的清心铃偶尔轻响，像在应和这难得的清静。
生辰宴散后，暮色漫过宗门飞檐时，白墨竹正立在廊下，指尖捻着片云凌席间别在他鬓角的玉兰花瓣。
腰间清心铃随晚风轻晃，与玉清笛的玉质凉意相触，比宴上的喧嚣更让人安宁。
“还不走？”
世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什么起伏。
他淡绿色外袍的袖口沾了点茶渍——方才给长老敬茶时洒的。
散着的棕褐色长发被风拂动，那张“深情”的脸在灯笼光里显得柔和些，眼神却依旧冷着，“祖父赏的浮生剑，你不回去试试灵？”
白墨竹转过身，淡绿瞳仁映着灯火：“急什么，你的问尘剑不也还在鞘里？”
他瞥了眼世凌腰间，那柄剑果然安安静静悬着，“倒是你，方才跟小师弟比茶时非要争个高下，怎么不多坐会儿？”
“无趣。”
世凌哼了声，往他身边挪了半步，“不如回去练剑。”
云凌抱着锦盒跑过来，头上的花枝换了两枝晚香玉，衬得眉眼更清灵：“师兄们等等！
祖母给的生辰礼，用冰灵髓和火灵晶炼的护符。”
她打开盒子，两枚玉佩一枚冰蓝、一枚暖红，“墨竹哥的冰灵根配冰髓，世凌哥的火灵根配火晶，刚好一套！”
白墨竹接过冰蓝玉佩，触手冰凉，正合他冰灵根。
世凌拿起暖红那块，指尖刚碰，袖中时尘（火系狐狸形态）就轻哼一声，大约是觉得合心意。
“对了，”云凌摸出个玉瓶，“霜仪用百年冰露酿的饮子，说给你们解腻。”
白洛从廊柱后转出来，倚着柱子看戏白墨竹将玉佩系在腰间，与清心铃、玉清笛并排悬着。
夜风掠过，铃音、玉响、衣袂声混在一处，比宴上的礼乐更动听。
他看了眼身旁的世凌，对方正低头把玩暖红玉佩，散着的长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只剩清晰的下颌线——明明生得那般“深情”，性子却冷得像冰，偏这冰里，总藏着点不肯说的热络。
“走了，练剑去。”
白墨竹率先迈步，玉清笛轻叩掌心，清洛剑剑灵在识海中应声。
世凌应了声，紧随其后。
云凌蹦跳着跟在中间，晚香玉落了片花瓣，飘在两人之间的石板路上。
白洛与时尘霜仪对视一眼，蹿上房梁。
夜色渐深，三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只余下淡绿色衣袂残影，和偶尔传来的斗嘴声，融在宗门月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