犼氏作为能吞噬噩梦的神兽后裔,幼时为救好友蜃氏吞噬其噩梦导致对方失忆,
深刻的愧疚让其从此不敢与人深交。作为一个神秘的“噬梦者”,三百年如一夜,
在无人知晓的阴影里,独自吞咽着整片大陆的癫狂噩梦,承受着血脉的痛苦。
而那位如月华般清朗的人,
三百年前的一个承诺——“分我一半就不疼了”——却成了命运的诅咒,遗忘了她的存在。
当朝阳刺破雪幕,命运的怜惜,
一句“噩梦合伙人”——洗尽了三百年的孤独与污秽…无名录:孤独守望者的刻痕九月初七,
阴。此刻,东三城的空气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尚未被“欢梦散”捕获的生灵心头。
那股甜腻的腐香挥之不去,比往年的瘴气更令人作呕。蝇氏的毒计并非一时兴起。三百年前,
在大洲的另一端已开始有人陆续中招,后来是修仙者也开始出现梦游。一场诡异的黑雨降临,
无数细小的、散发着青绿色荧光的孢子混在雨中渗入土壤和水源。人们起初只是嗜睡、多梦,
直到七日前,东三城第一批“梦游者”开始不分昼夜地在街头巷尾痴笑游荡,
标志着“欢梦散”的第一阶段在集体无意识中被唤醒。我追踪这些孢子到城南废弃的祀庙,
只找到蝇氏徒留的一缕残识嘲笑:“凡梦皆有缝隙,人心最为脆弱。
”蹲在梧桐阁古老的飞檐上,我像一块冰冷的、被遗忘的石头。
下方街道涌动的“修士”队伍更庞大了。一个年轻的丹修,衣袍沾满炼丹失败的焦黑,
此刻却抱着街角的石柱“嘿嘿”傻笑;旁边是他曾经痴恋的同门师妹,
正用僵硬的步伐踢着一块碎石,脸上是僵化了的“幸福”。
幕上偶尔撕裂云层的、不祥的紫色闪电——那是欢梦散能量与未完全消融的神魂冲突的征兆。
第三阶段了,他们的神识正被丝线般的梦丝贪婪地拖拽,
向着蝇氏编织的、永恒的虚幻乐园沉沦。指尖传来黏腻感。我低头,
看到嘴角渗出的、熟悉的暗红色粘稠血珠,几乎与上次擦净前的新血重合。迅速用袖口抹去,
但那抹腥甜的铁锈味却顽固地停在鼻腔里。“幸好蜃去南海除妖了……”这念头像一根细针,
每次想起都扎得心口发涩。若他看到我此刻的样子——苍白、疲惫、角裂渗血,
活像个从地狱裂缝爬出的恶鬼,
他那份刨根究底的执着定会点燃我精心构筑三百年的疏离壁垒。我不能,也不敢。晚风掠过,
送来一股清冽的银桂香。这气味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紧握的拳。
指尖无意识地抚向腰间。那是一条早已不复当年光华的靛青色织锦束带,
边缘磨损处拉出细细的丝絮——这是蜃曾经送的生辰礼,织带上那繁复的云海纹,
他曾说象征“自由”。而今,它成了我饱受折磨的见证,被我失控时用牙齿咬得坑坑洼洼,
布满斑驳的涎渍与血痕。每一次吞噬那些饱含痛苦、恐惧和扭曲欲望的“癫狂梦”,
巨大的精神冲击会让牙根深处泛起难以忍受的、钻心蚀骨的麻痒,
仿佛有毒的藤蔓在齿缝间野蛮生长,催促我用咬合将这黑暗的淤塞“挤”出去。子时三刻,
月隐,暗流涌动。我如夜枭般悄然滑下屋檐,无声融入夜的幕布。榆树巷尽头,
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的小屋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哀鸣。老修士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
额上汗如雨下,浑身剧烈抽搐。他在梦中被困在无边泥沼,腐烂的手正将他拖向无底深渊。
俯身,靠近,那股刺鼻的酸腐味瞬间包裹了我,粘稠得如同实质。我小心翼翼地,
像捕捉最危险的毒虫,用天赋本能吸食那团浑浊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梦魇核心。刹那间,
熟悉的剧痛沿着舌尖爆开,如同吞咽下无数烧红的玻璃渣,一路灼烧滚烫地刺向喉咙深处。
三百年来,每吞一次,这痛苦分毫不减。分我一半,就不疼了。
这句深埋心底的童谣再次默念,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割剜。记忆里的月光下,
扎着小揪的小犼我忍着泪,用带着茸毛的前爪笨拙地拍打蜃的脸颊:“喏,
分我一半噩梦吧?你疼,我也疼,一人一半就不疼啦。”多么天真又无畏的承诺。谁能想到,
当年那个被承诺分担的人,却被我不小心食掉噩梦梦核,导致失忆。这样也好,
这样就不会每次他都嚷嚷地要帮我分掉一半噩梦,被蝇污染的噩梦痛苦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一户,两户,三户……从尖叫的孩子到梦呓“杀了我吧”的妇人,
再到梦见自己化为白骨仍在行走的刀客……二百零四次吞咽,二百零四份绝望入喉。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深处涌上令人作呕的虚弱感。
最强烈的警告来自头顶——那对洁白的、象征犼族纯净力量的犄角,
此刻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内部细微的裂痕似乎在贪婪地吸食着我的生命力。
血脉的悲鸣清晰可闻。必须离开了。临走前,我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在每个被净化的门前,
小心翼翼撒下几片随身携带的、浸润过我妖力的银桂叶。叶片上流转着柔和的微光,
能抚平神魂的创伤,驱散残留的噩梦气息。然而代价是,
会留下犼族特有的、如同古老檀木混合了血液的淡淡腥气。我宁可让他们闻到这古怪的味道,
也绝不愿让他们朦胧醒来时,记住我这个可能在月光下也像个怪物的“恩人”。社恐?
或许吧,我更愿称之为,守护秘密的自觉。回到半山腰那处狭小、阴冷的洞穴栖息所时,
天际线已透出灰白的死寂。强忍着头角崩裂般的剧痛,撬开石壁深处一道隐蔽的缝隙,
取出那卷沉甸甸的、泛着陈旧光泽的竹简。展开,用尖利的指尖代替笔,
笨拙而认真地在坚硬的竹片上刻划:“九月初七,阴。整片大陆染梦者中,
只剩下东三城的近二百零四,也皆陆续处之。角裂如焚,恐不及七日。蝇毒日炽,
亟谋良策……蜃在南海,安否?”刀锋划过竹面的声音沙哑、单调,像是生命本身在低语。
——后世人将此辑称颂为《无名录》,实则不过是一个独居的、不善言辞的怪物的日常牢骚,
一份对抗孤独的笔记罢了。“啧,今日又咬断了一截衣带。
”指尖抚过腰间那仅剩的、摇摇欲坠的半截靛青布条,苦味在嘴里蔓延。
我甚至能想象出蜃若未失忆,他定皱着眉,
带着一丝无奈的责备语气:“你这老毛病何时能改?再这样下去,
我送你一整匹云锦让你咬……”每次想到这画面,
心里那点微弱的暖意总会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声音戛然而止。湿润的石壁上,
凝结的水珠如同一面扭曲的魔镜,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惨白如纸的脸上,眼窝深陷,
眼神疲惫而惊惶;头顶那对曾经象征纯洁力量的犄角,边缘碎裂开细密的黑色纹路,
像濒死的枯枝;嘴角,无论怎么擦拭,那抹象征吞噬者身份、如同诅咒般的暗红血痕,
永远顽固地残留着。镜中的生物丑陋、可怖,周身散发着绝望与腐朽的气息。怪物。
这样的我……怎么有资格去思念那个如银月清辉般皎洁、干净、永远充满求知与行动的蜃?
连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都像是玷污。冰冷的洞穴中,只有刻刀划过竹简的“沙沙”声,
陪伴着无处安放的、沉重的寂静。寻梦踪:被淹埋的星火麒麟阁的秘室里,
空气似乎都因过度的年代而凝滞。
麟氏的手指紧捏着那枚温润如玉、流淌着水波般符文的“溯流光”穿越符。
他欲从后世穿越而去,寻找那段被刻意抹去的黑暗岁月——“噩梦时代”的零散史料,
此刻像受惊的萤火虫,纷纷在他识海中飞舞、碰撞。
《大洲志·异变篇》的残卷记载:“腊月暴雪夜,西城数居民皆言见一模糊白影如风掠过,
身侧有寒光如刃或是角?,所过之处梦魇初歇,尤伴有清冽檀香,
翌日门缝多见银桂枯叶。影消,
然不知所从……”灵鹤宗祖师的一页随想笔记潦草地提道:“……宗门弟子多染‘痴笑症’,
吾观其神魂如蛛网缚茧。偶有稚童于睡梦中无意识吟唱一段古老调子,
其词曰:‘……分我一半,就不疼啦……’怪哉!歌至三遍,竟似有清流涤荡魂垢,
痴笑稍缓。惜其调不传,
人费解的是玄龟长老珍藏日记本中那句被涂改多次却又最终保留下来的谜语:“……岁除夜,
予昏迷于乱葬岗……恍惚间闻丝帛断裂之脆响,醒见衣带束带?断口处竟发微光,
若星屑凝注,光中有‘蜃’字隐现,异香同前夜檀腥……”无数线索碎片般堆积,
奇异犄角或身披“寒光”、并有一件铭刻“蜃”字的发光衣带、最终却消隐无踪的无名存在。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曾被许多人短暂感知、却又被共同遗忘的‘无名者’”,
麟氏眉头紧锁,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架喃喃自语,
“他或她的力量对抗了噩梦时代最关键的部分。可为什么?
为什么浩如烟海的大洲正史对此只字不提?是刻意抹杀,
还是连记忆本身都被更强大的力量扭曲了?”这不合理。凡存在,必留痕。
除非……那痕迹触碰了某些禁忌。寒风卷着刺骨的雪粒子,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抽打在脸上。
历经数次时空锚定点的校准误差和穿梭乱流的颠簸,麟氏终于在一阵轻微的空间扭曲后,
降落在“噩梦时代”的南海之滨——蜃楼。与后世流传的神秘奢华不同,
此刻的蜃楼更像一座矗立海崖边的古老堡垒,肃穆而寂寥。
他在庭院找到了此行的关键人物——蜃氏。年轻的蜃氏正守着红泥小火炉煮茶,
姿态沉静如凝水的玉石。他比后世流传的画像更为清俊,银发未束冠,
只用一根洗得有些发白、边缘起毛的靛青色织锦带随意拢在脑后。
那发带……当麟氏的目光触及发带边缘那些细小、深刻、排列毫无规律的坑洼齿痕时,
呼吸骤然一窒!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那痕迹,那布料,
那磨损……竟与他手中那份根据玄龟长老描述复原的“发光布片”图样惊人地吻合!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麟氏调整呼吸,上前施礼:“前辈蜃氏,在下麟氏,后学之人,
特来求教一件古今之秘。”他恭敬地取出一卷封存良好的皮纸,
缓缓展开:“前辈……可曾见过这种音律记载?”皮纸上,
正是后世学者根据灵鹤宗笔记里稚童哼唱片段苦苦推演、最终拼凑复原出来的古老童谣简谱。
音符奇特,带着一种原始朴拙的韵律感。正提起紫砂壶的蜃氏动作突然僵住。
茶盏毫无预兆地从指间滑落,“啪”地一声倾倒在冰冷的石桌上。
深琥珀色的茶汤如失控的墨点般迅速晕染开来,
竟在光滑的桌面蜿蜒流淌出奇怪的轮廓——细看之下,竟隐约像是……一对撕裂的犄角形状?
蜃氏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陌生的音符上,原本清澈如古井的银色眼眸瞬间掀起惊天的狂澜!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悸动让他右手指尖不受控制地捻起脑后垂落的一缕银发,
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根靛青发带上的每一道深刻牙印。
齿痕带着一种奇特的触感烙印在指尖。“这曲子……这旋律……”他声音干涩,
带着难以置信的迷茫与痛苦,“我好像……在哪里……”话音未落,
一道被岁月和强大力量层层封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激活的古老禁咒,
裹挟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狠狠刺入蜃氏的脑海核心!
画面是幽暗、狭窄、充满潮湿岩石气息的山洞。一只毛茸茸、带着柔软白色乳毛的小爪子,
带着焦急和笨拙,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那个声音稚嫩、温暖,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喂!笨蛋蜃!噩梦分我一半,就不疼啦!”紧接着,
涌入灵魂深处的并非他自己的疼痛,
而是排山倒海般汹涌、足以碾碎一个孩童魂魄的绝望、恐惧和剧痛!
那不是他的感受……是那个小傻子的!他把自己的噩梦全吞了下去!是为了保护他?!
“您……脸色很差。”麟氏敏锐察觉到眼前这位强大存在的异常。蜃氏的俊脸瞬间褪尽血色,
如同上等的白瓷蒙上了一层死灰,修长的身体竟在寒风中难以抑制地微颤。
麟氏连忙递上一方素帕。蜃氏像是被惊醒,茫然地接过帕子。指尖触碰到脸颊,
他才惊觉一片冰凉的湿润——他竟然在流泪。更让他自己都毛骨悚然的是,
就在这份心魂俱震的茫然中,
一段陌生的旋律和词句竟不受控制地从他颤抖的唇间哼唱溢出:“……月光摇啊摇,
照着小犄角,酸甜苦辣一起咽,天亮就忘掉……”这正是那首童谣简谱上未曾抄录的下一段!
一个他“从未听过”、记忆中也绝无存在过的旋律!
一种巨大的、失去某物后的空虚感和渴望瞬间吞噬了他。“我……”蜃氏猛地抬眼,
直直望向惊疑不定的麟氏,眼中燃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火焰,“我想找个人!
”他起身,快步走向书房深处。在一排厚重的、关于上古妖异血脉的石板书后,
他推开一道极其隐蔽的暗格。指尖深入,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边缘残缺不全、如同被某种巨力粗暴折断的古老贝壳。内壁极其光滑,
却刻着一个笔划歪歪扭扭、深浅不一,
如同孩童初学写字般笨拙的图腾符文——一个古老的“犼”字!贝壳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
最深处几乎贯穿贝壳主体。“每次看到这个……摸着它……”蜃氏将贝壳紧贴心口,
声音沙哑而痛苦,“就像心脏……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空空荡荡,
流淌着未知的、寒冷的悲伤。”这贝壳的来历他也记不清,只知自他幼年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