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7年。火星H0037殖民区“新邦”正式挂牌。那天，
地球媒体铺天盖地地渲染着这场人类壮举。透过精心剪辑的全息影像。
穹顶城市闪烁着冷调的金属光泽。AI机器人井然有序地穿梭在纤尘不染的街道上。
天空永远是澄澈的蓝色。一个被精心包装的未来样板间。“人类文明的终极里程碑！
”“摆脱地球枷锁的星际乌托邦！”政客们在演讲台上挥洒***：“这里没有污染！
没有战争！人人平等！”移民广告更是以诱惑的口吻宣告：“开垦火星，
您的子孙将成为新宇宙贵族！”牛金贵就是深信了这些承诺，押上全部身家。
带着妻子周慧、女儿思思和儿子诚诚。登上了最后一班前往火星的殖民船。
将全家的命运交付给了这个“人类新纪元”。三年后。曾经的幻想已被火星的红沙碾碎成灰。
牛金贵蹲在磁轨站出口。寒风裹挟着沙粒刮过穹顶的接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紧紧抱着胸前破旧的防刺背包。就在上个月，邻居老张在回家路上被人从背后捅刀。
等急救机器人姗姗来迟时，血早已浸透了贫民窟的锈蚀地板。“响应率12%？呸！
”老牛盯着街角电子屏上滚动的官方标语。“新邦治安，AI守护您的安全”，
恨得牙根发痒。不远处，三个治安机器人瘫在路边。外壳被撕开，内部电路板被掏掠一空，
像被遗弃的残骸。“还AI管治安呢？”老牛低声咒骂，“连自己都保不住！
”巷子里突然冲出个半大少年。手里紧攥着一颗血淋淋的智能义眼，疯狂奔跑。身后，
王秃子带着哭腔的嚎叫追来：“那小崽子！我分期还没还完啊！
”头顶一架巡逻无人机盘旋了两圈。喇叭里传来懒洋洋的电子音：“检测到…轻度纠纷。
”随后便转身飞向了远处富人区的方向。老牛明白了：在火星，
穷人的命只配被称为“轻度纠纷”。推开吱呀作响的舱门，老牛踏入逼仄的居住单元。
女儿牛思思正将又一封电子求职信摔在桌上：“第二十封！就因为我缺一条基因优化码！
”全息新闻弹窗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金领岗位硬性标准：认知增强型基因序列认证》。
“普通基因？只配去通下水道！”思思的笑声比哭还难听。“妈洗医疗舱，爸修报废机器人，
我呢？连给AI递扳手都不配！”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的轰响，
她连眼皮都没抬：“西区抢水呢，今天第三回了。”那些曾吹嘘“火星人人平等”的政客们。
如今早已躲进了全息防护罩的后面，遥不可及。在角落的充电桩后面，
八岁的儿子诚诚蜷缩着写作业。他掀起衣服，
露出肋骨上叠加的淤青和血痂：“张胖又抢我的营养膏…他说回收员的儿子…活该吃垃圾。
”老牛手颤抖着为孩子喷上凝血剂。
想起家长会上校长自豪地宣布：“我校配备最新AI安保管家！
”欺负人的都是官老爷家经过基因改良的孩子，教室的监控却总是“意外故障”。“爸，
”诚诚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影。“我能带扳手去学校吗？
小羽带了电击器…就没人打他了。”老牛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这哪里是学校？
分明是个微型的斗兽场。妻子周慧拖着渗血的腿进门。下班路上，流民抢她的工资卡，
刀尖划开了工作裤。“报警了？”老牛嗓子干涩。
件H0379-0822已受理排队：1***2位预计等待：47天医疗机器人来得倒快，
贴了片止血贴，收费300点。“下月的房租…”周慧喃喃自语，
将止痛针调成了“儿童模式”。省下一点剂量，轻轻抹在诚诚的伤口上。
官方说新邦医疗免费。原来“免费”的只是无尽头的排队。火星的夜晚。值夜班前，
老牛在阳台抽着廉价的合成烟。贫民窟的方向火光冲天，两伙人正在为半块水过滤芯片拼命。
远处，富人区的全息防护罩泛着幽蓝的光晕，将一切混乱和惨叫隔绝得干干净净。街角，
“火星新纪元”的电子广告牌依旧闪烁，标语刺得他眼睛发疼：“公平！安全！未来！
”烟头烫到手指，他才猛然回神。低头看去，楼下垃圾桶边，
有人正为半管过期的营养液互相捅刀子。血滴落进锈红色的沙土里，洇出一小块深色的斑痕。
像极了他们当初在地球拿到的移民宣传册上印着的——“人类文明新篇章”。同日，
凌晨四点。马满仓驾驶着磁浮垃圾车，正准备开始一天的清运工作。妻子王翠花坐在副驾，
陪他跑这趟最早的班次。
车子刚拐进凯旋大道——那条直通议会大厦、平日贫民禁止靠近的宽阔街道。
王翠花突然用力拍他的胳膊：“快看！官老爷的黄金车队！”六辆镀铬悬浮车庄严驶过，
警用无人机层层环绕，组成密不透风的护卫阵型。这是高官们前往议会大厦的特权通道。
“呸！这帮孙子…”老马话音未落——“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清晨的虚假宁静！第三辆悬浮车瞬间被炸成巨大的火球。
冲击波猛烈扩散，将老马的垃圾车掀得剧烈摇晃。腐臭的厨余垃圾渣滓糊了他一脸。
火光与浓烟中，三个戴着骷髅面罩的身影敏捷地跳出。端着脉冲枪对着燃烧的车骸疯狂补射。
领头那人一脚踩住焦黑的残骸。枪口直接怼上一个偷设的直播镜头，
声音经过处理却充满暴烈的宣言：“第八个！还有谁？！”那晚，
北区贫民窟像过了个扭曲的年。劣质的全息投影被投在斑驳的铁皮房外墙上，
循环播放着暗杀的画面。“死得好！”瘸腿的老刘灌着劣质假酒，嘶声呐喊，
“能源部长上月刚涨了垃圾处理费！”马满仓闷头喝着碗里稀薄的合成粥，没有说话。
儿子马小军猛地冲进家门，脸上是因兴奋而扭曲的光彩：“爸！黑市脉冲枪打八折了！
他们说…杀一个官，就降价两成！”王翠花吓得甩手给了他一耳光：“作死啊你！”可窗外，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震得铁皮墙壁都在发颤。
对门的阿婆 儿子去年冻死在停止供暖的廉租房里。
正哆嗦着给一份打印出来的刺客模糊画像上香。第二天，老马清运议会区的垃圾时，
被新增加的防暴机器人拦下。“开舱检查！”电子眼射出刺目的红光，上下扫描。
车斗被掀开，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一旁监督的西装官员连连后退，
干呕不止：“呕…检查完了！快滚！”老马瞥见那官员腰间别着的镶金边脉冲枪套。
和他垃圾车粘上的那块防弹玻璃碎片是同一个奢侈品牌。
“新闻里说…第五个死的陈部长…”王翠花在后座咬着耳朵低语，
“…也有这把枪…”那官员似乎听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瞪向他们，
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按在枪柄上。老马看得清楚，那只手，抖得像个快要漏电的报废机器人。
暗杀事件发生后的第七天，
整座城市的电子屏幕骤然被血红色的公告覆盖：紧急法案：全民防卫时代开启！
马满仓眯着眼，
免费配发自卫武器…参与持枪培训可奖励信用点…”一旁的王翠花攥着刚塞到手里的宣传单，
手指不住颤抖：“发枪？咱家连菜刀都要登记！”巷口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几个混混肩上扛着崭新的脉冲枪，枪托上清晰烙着政府徽章。
领头的那个一脚踹翻了街边的煎饼摊，耀武扬威地吼道：“老子现在有证！合法自卫懂不？！
”老马沉默地关紧车门。后视镜里，富人区的全息防护罩泛着冰冷的蓝光。
他心里清楚：官老爷们挡不住真正的刺客，只好让蝼蚁互相吓唬。同一时刻，
罗生生正猫在维修站，从报废无人机里艰难地抠着电池。
头顶生锈的广播喇叭突然炸响：紧急通知！《全民防卫法》即刻生效！他手一抖，
螺丝刀狠狠戳进指缝。血珠滴进黑稠的机油里，红与黑狰狞地混成一团。“这又闹的哪一出？
”工友老马闻声凑过来。全息字幕穿透漫天红沙，
动着同样的消息：“即日起免费配发自卫武器…公民持枪义务化…”社区中心早已乱成一片，
像灾难现场的临时避难所。五百多人挤在漏雨的棚子下，
目光紧锁台上那三箱满是锈迹的脉冲枪。“排队！持身份证领枪！
”机器人警卫的机械臂不断卡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前面的人群炸开了锅：“这玩意儿叫枪？比我奶奶的假牙还破！”“扳机都锈死了！怎么用？
”“总比赤手空拳强！”秃头的张叔死死搂住刚领到的枪，声音发颤。
“上回抢水…刘家小子肠子都被捅出来了…”罗生生把领到的枪藏进工具箱，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妻子李梅掀开箱盖的瞬间脸色煞白：“你疯了？！诚诚才六岁！
”儿子正踮着脚，努力够着桌上的营养膏。“你以为我想？”老罗指着窗外隐约的火光。
“西区昨晚为半箱净水片死了七个！警察来过吗？”冰冷的枪管反射着幽光，
映在儿子细嫩的后颈上。李梅突然哭了：“那也不能…”当晚，楼道召开紧急会议。
瘸腿的陈爷敲着枪托，立下规矩：“第一条！枪口永远朝下！”“第二条！
谁家门口被画红叉，就是仇家上门了！”“第三条…”他喉结滚动，
声音干涩“谁先开枪…邻居们就…就崩了他。”人群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火星的风沙不断拍打着铁皮墙。啪嗒，啪嗒。像某种倒计时的声音。三天后，
罗生生撞见对门的王姨。她正拿着脉冲枪管搅动锅里的合成粥，苦笑道：“防身？
煮饭还差不多！”灶台边贴着新邦日报的头条：《持枪率三日破70%！冲突降级显奇效！
》小字注释写道：“轻微斗殴减少45%”可报纸底下，
压着一份被忽略的讣告——菜市场里，两个孩子玩枪走火。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夜深了，
罗生生梦见儿子在玩玩具。塑料小火车突然变成了冰冷的小钢枪。枪管冒着诡异的热气。
孩子抬起头，笑嘻嘻地说：“爸！现在我和张叔一样厉害啦！”老罗猛地惊醒。
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工具箱里一摸——枪没了。地上有一串小小的脚印。
径直通向诚诚紧闭的卧室门。吕丽丽盯着办公室屏幕，有些发愣。
《治安改善周报》的弹窗闪着血红大字：“持枪法实施首月成效显著！
斗殴↓63%· 抢劫案↓41%· 市民满意度↑22%同事老陈凑过来咂嘴：“邪门吧？
发枪反而太平了！”对面小张冷笑着插话：“上周南区仓库失火，消防队没来，
抢劫的倒被群众堵门口了。”“十几个人举着枪，谁都不敢先动！”下班挤磁轨车回家时，
吕丽丽亲身体验了这种“太平”。前面两个醉汉骂骂咧咧地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