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挡得只剩一道缝隙，灰尘在光柱里浮沉。
姜晚棠背抵着门板，把摔碎的摄像机零件一股脑倒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零件碰撞的脆响在幽暗里格外清晰。
她能听见身后沈星澜的脚步声停在三米外，带着惯有的散漫，却又藏着一丝被牵制的不耐。
“锁门了。”
她没回头，指尖划过破碎的镜头镜片，突然按下了藏在掌心的备用遥控器。
墙上的便携屏幕骤然亮起，画面正停留在无人机撞向摩托车的瞬间——慢动作一格格推进，沈星澜抬头的刹那，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而那双总是带着嘲弄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深海般的空洞，像被什么东西蛀空了一块，又被他用漫不经心飞快掩盖。
姜晚棠猛地转身，屏幕光映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三秒内删掉你手机里的备份。”
她的声音比在雨里更冷，“否则‘航运太子雨天失控，恶意损毁私人财物’的完整版，会准时出现在校园网首页。”
沈星澜靠着墙，双臂环在胸前，黑外套上的水迹己经半干，勾勒出肩背的线条。
他看着屏幕里自己的特写，忽然低笑出声：“姜晚棠，你以为只有你会留后手？”
他慢悠悠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帆布包里摄像机的全景照，“三秒内交出存储卡，不然明天全校都会知道，澜湾最乖的模范生，天天背着摄像机拍同学隐私。”
空气瞬间绷紧。
姜晚棠突然抓起桌上一枚没摔碎的备用镜头，金属边缘抵上他的喉结，力道不重，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星澜，你敢赌吗？”
她的呼吸扫过他颈侧，带着雨水的微凉。
他却笑了，非但没退，反而俯身贴近，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搔过心尖：“拍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意思？”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抵着他的镜头，“想拍就拍我，别浪费。”
姜晚棠的指尖猛地一颤，镜头差点脱手。
这时，桌上没关的录音笔突然发出一阵刺啦的电流声，像是在为这场对峙伴奏。
最终，还是沈星澜先首起身，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支笔，在器材室的便签纸上写下“同桌停战协议”六个字：“互不泄密，互不干涉。”
他把笔丢给她，“但这学期，你得坐我旁边。”
她看着纸上张扬的字迹，又抬头看他。
沈星澜的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亮，像碎了的星子掉在里面——那里面映着她此刻紧绷的脸，也映着她藏在“完美千金”面具下的执拗。
而她也在他的瞳孔里，第一次看清了那深海般的空洞边缘，竟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姜晚棠收起所有零件时，一片锋利的镜头残片突然划破指尖。
血珠涌出来，滴落在胸前的校徽上，鎏金的玫瑰图案被染上一点红，像一朵提前在暗夜里绽开的花。
她把存储卡塞进笔袋最深处，听见沈星澜带上门的声音，器材室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那支录音笔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录下了这场交锋的余韵，也录下了两个灵魂初次相撞的震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