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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25

作者:暖心的朝阳第一章 石榴树下的弹珠陈奶奶的竹椅总摆在院子西南角,

正对着那棵半枯的石榴树。入夏后石榴树倒发了些新芽,嫩红的叶尖怯生生探着,

倒让树下那块裂了缝的青石板更显斑驳——去年地震时,石板被房梁砸得翘起来半块,

如今边缘长了层薄薄的青苔,像谁给石头镶了圈绿边。竹椅旁的矮凳上,

总放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磨得发亮,掀开时能听见“哗啦”一声轻响,

是满满一盒玻璃弹珠。大多是透明的,混着几颗带彩纹的,最底下压着颗缺了角的白弹珠,

塑料似的,是小孙子阿明生前最宝贝的那粒。阿明走的时候才六岁。地震来的那天下午,

他正蹲在青石板上玩弹珠,陈奶奶在厨房蒸馒头,听见他举着弹珠喊“奶奶快看!

这颗能装下云呢”,话音没落,房梁就“嘎吱”响起来。陈奶奶扑过去时只捞到阿明的衣角,

紧接着天旋地转,等她从碎砖里爬出来,青石板上空空的,只有那粒白弹珠滚在砖缝里,

缺了个小角。这半年陈奶奶总抱着饼干盒坐竹椅上。有时风把石榴叶吹得沙沙响,

她会忽然直起腰,朝石板那边看——总觉得能看见阿明蹲在那儿,圆脸蛋沾着土,

举着弹珠往她跟前凑。可每次都是空的,只有青苔在石板上慢慢爬。倒是夜里常能见着。

第一次梦见阿明是震后第三个月。梦里也是傍晚,石榴树正落花瓣,

粉扑扑的碎瓣飘在青石板上,阿明就蹲在花瓣里,手里捏着那颗缺角的白弹珠。他没回头,

陈奶奶却能看见他耳朵后面那粒小痣——是小时候长水痘留下的,像颗小小的黑豆子。

“阿明。”陈奶奶轻唤了声,怕惊着他。阿明猛地回头,圆眼睛亮闪闪的:“奶奶!

你看我找到它啦!”他举着弹珠往陈奶奶跟前跑,鞋底子蹭着石板,发出“哒哒”的响,

和从前一模一样。陈奶奶伸手想摸他的头,指尖刚要碰到他的头发,

却穿过一片温温的雾——像摸在晒过太阳的棉花上,软乎乎的,抓不住。

“奶奶你怎么不接呀?”阿明歪着头笑,睫毛上还沾着片石榴花瓣,“这颗装得下月亮呢,

比装太阳还好看。”陈奶奶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刚想说“阿明快过来让奶奶抱抱”,

梦里的光忽然暗了。阿明的影子慢慢淡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粉笔画,

只剩那句“装月亮好看”飘在耳边。她猛地醒过来,窗外的石榴树正敲着窗棂,

饼干盒放在床头,那粒缺角的弹珠被她攥在手里,温温的,像还带着阿明的体温。打那以后,

阿明总来梦里。有时是扒着厨房门框,

仰着脖子问“奶奶什么时候蒸糖包呀”;有时是在她缝衣服时,用小手扯她的线团,

线轴滚到床底下,他就撅着***去够,嘴里嘟囔“奶奶的线团会躲猫猫”。

每次陈奶奶想抱他,都只能穿过一片软雾,可她不恼——能看着他晃着小短腿跑,

听他奶声奶气说话,就够了。前几天夜里又梦见了。梦里是冬天,阿明穿着那件红棉袄,

是他走前穿的那件,袖口磨出了白边。他站在石榴树下跺脚:“奶奶,手冷。

”陈奶奶赶紧搓搓手要去捂他的手,可这次没穿过雾——她真的碰到了他的小手,凉冰冰的,

像揣了颗小冰块。“怎么不戴手套?”陈奶奶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声音发颤。

阿明往她怀里蹭了蹭,棉袄上的绒毛蹭着她的下巴:“手套丢啦。地震那天掉在石板缝里了。

”他顿了顿,小声说,“奶奶,我看见你捡弹珠了。

”陈奶奶心口一揪:“阿明……”“弹珠不缺角也好看。”阿明仰起脸,眼睛弯成月牙,

“奶奶别总蹲在石板那儿啦,石榴树要开花了,你得给它浇水呀。”这话没说完,

梦里的风又起了。阿明的影子慢慢淡了,可这次他没跑,就站在石榴树下朝她摆手,

红棉袄在风里飘,像朵小小的红花。陈奶奶攥着他刚才揣过的地方,

暖烘烘的——醒来时摸了***口,那片暖还在,像真的焐热了颗小冰块似的。

这天清晨陈奶奶起得早。她搬着竹椅到石榴树下,把饼干盒里的弹珠倒在青石板上,

阳光照下来,弹珠里真的晃着碎碎的光,像装着星星。她拿起那颗缺角的白弹珠,

轻轻放在石板缝里——就是去年阿明玩弹珠的那个缝,旁边刚发了棵石榴树苗,嫩生生的,

顶着两片小叶。“阿明说要给树浇水呢。”她对着石板轻声说,转身去拎水壶时,

风又吹过石榴树,叶尖沙沙响,像谁在背后轻轻应了声“嗯”。

第二章 药箱里的薄荷糖老周的药箱放在衣柜最底层,锁了三年。

钥匙串在他的老花镜挂绳上,每天挂在脖子上,却从没碰过那把铜锁——直到前天下雨,

他蹲在阳台修水管,膝盖疼得直冒汗,忽然想起药箱里有瓶止痛膏,是妻子秀兰生前备的。

秀兰是护士,干了三十年,药箱是她的宝贝。木头做的,边角磕得圆溜溜的,

上面用红漆写着“秀兰”两个字,漆掉了大半,只剩个模糊的轮廓。以前家里谁不舒服,

秀兰就蹲在药箱前翻找,

药瓶碰撞的“叮当”声混着她的念叨:“阿莫西林得饭后吃”“创可贴别贴太紧”,

老周总笑她“在家也当护士”,她就举着镊子敲他手背:“你懂啥?药得归置好才管用。

”地震那天秀兰在社区医院值班。老周给她送伞时,正撞见房体往下塌,

他看见秀兰把两个看病的孩子往桌底下推,自己被掉下来的货架砸中了。

等老周扒开碎玻璃找到她时,她手里还攥着个薄荷糖铁盒——是她总揣在口袋里的,

给怕打针的孩子糖吃。这三年老周没动过药箱。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总觉得打开箱子,

就真得承认秀兰不在了——以前她总说“药箱得常翻,不然药会过期”,现在没人翻了,

怕是早积了层灰。可那天膝盖疼得厉害,老周摸着脖子上的钥匙,还是打开了衣柜。

药箱比记忆里轻,铜锁“咔嗒”一声开了,果然有层薄灰。他掀开盖子,

先看见的不是止痛膏,是箱底铺的蓝格子布——是秀兰用旧床单剪的,她说布软,

不会磕坏药瓶。止痛膏在右上角,玻璃瓶没碎,标签还清楚。老周拿出来时,

碰掉了旁边个小铁盒,“当啷”滚到地上。是那个薄荷糖盒,铁盒瘪了块,是地震时砸的。

他捡起来打开,里面居然还有颗糖,用玻璃纸包着,薄荷味淡淡的,没过期。

那天夜里就梦见秀兰了。梦里是社区医院的诊室,白墙有些发黄,桌上摆着个搪瓷缸,

里面插着根钢笔——是秀兰用了十几年的那支。秀兰蹲在药箱前翻东西,蓝布褂的袖子挽着,

露出手腕上那块银镯子,是他们结婚时买的,磨得亮闪闪的。“老周?你咋来了?

”她回头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和以前一样。老周站在门口没动。诊室的窗户开着,

风把窗帘吹得飘起来,能看见窗外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是震前的样子,

树还没被砸断。“膝盖疼。”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哑。秀兰“哦”了声,

从药箱里拿出那瓶止痛膏,又摸出个小本子记着:“哪只膝盖?我给你贴。”她走过来时,

白大褂下摆扫过桌角,带倒了搪瓷缸,钢笔“咕噜噜”滚到老周脚边。他弯腰去捡,

指尖刚碰到笔杆,秀兰忽然说:“别捡了,地上凉。”是她以前总说的话。老周有风湿,

秀兰总不让他蹲地上。他直起身,看见秀兰正撕开止痛膏的包装,手指捏着药膏边缘,

轻轻往他膝盖上贴——她的手很软,贴得很轻,像怕弄疼他似的。“这药膏快过期了,

得赶紧用。”她一边按药膏一边念叨,“以后药箱得常翻,我不在家,你自己得记着。

”老周鼻子一酸:“你咋才来?”秀兰贴完药膏,直起腰擦了擦手:“忙呢。

前几天带小宇去换药,那孩子怕疼,我给了他颗薄荷糖——就是你捡着的那盒,还剩颗?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铁盒晃了晃,“我留着给你呢,你不是总爱含薄荷糖?”她把糖递过来,

玻璃纸在灯光下闪着光。老周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她的手——凉丝丝的,像刚洗过手没擦。

他攥住她的手不肯放,秀兰笑了:“咋还耍赖?”“别再走了。”老周听见自己说,

眼泪掉在她手背上。秀兰没说话,就那么被他攥着。过了会儿,她轻轻抽回手,

把糖塞他口袋里:“诊室该锁门了。”她往门口走,蓝布褂的影子投在墙上,慢慢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