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第三次看表时,办公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开始高频闪烁。
电流发出“滋滋”的怪响,像某种昆虫在玻璃罩里挣扎。
他刚敲完最后一个标点的报告界面开始扭曲,宋体字像融化的蜡一样流淌,最终凝固成一片刺目的白。
“又跳闸?”
隔壁工位的张姐抱怨着起身,手还没碰到开关,整层楼的灯骤然熄灭。
不是断电的黑暗。
是那种……仿佛被墨汁瞬间浸透的、带着粘稠感的暗。
沈倦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来,他闻到一股潮湿的、类似旧书发霉的味道,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童声哼唱。
“……月光光,照厅堂,说谎的孩子,影子长……”歌声像从墙缝里挤出来的,细软,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沈倦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只显示出一行乱码——不是信号问题,更像是某种干扰。
他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正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角度扭曲着,边缘泛着灰黑色的毛边。
“沈倦?
你看见张姐了吗?”
实习生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走廊传来。
沈倦刚要回应,脚下的地板突然剧烈震颤。
不是地震那种左右摇晃,而是……某种巨大的、沉重的东西正在从地底上浮,每一次震动都让墙壁剥落一层白灰。
他扶住办公桌,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落地窗像蛛网般裂开,而窗外的写字楼、街道、车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灰白色的雾气吞噬。
雾气里,隐约有飞檐翘角的轮廓在蠕动。
“这是……什么……”小林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归于死寂。
沈倦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异常”——三年前妹妹沈念失踪那天,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寂静和雾气。
他攥紧口袋里那半块没来得及送给妹妹的玉佩,冲过走廊。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凭空出现的、斑驳的木门。
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用毛笔写着三个字:童谣镇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来,夹杂着清晰的童谣声:“……影子长,拖地上,说谎的孩子,不见啦……”沈倦的脚步像被钉住了。
他看到门后的景象:青石板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只有檐角的灯笼在雾里摇晃,投下昏黄的光。
而那些光线下的影子,都在缓慢地、不自然地移动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跨过了门槛。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废弃仓库里。
陆沉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突然停滞,弹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红色弹窗,像只充血的眼睛。
他刚要尝试破解,仓库的应急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光线在地面投下他瘦长而扭曲的影子。
“警告:检测到异常接入……”机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却不是他的设备发出的。
陆沉皱眉,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试图切断连接。
但那些代码像活过来一样,顺着屏幕爬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淡蓝色的光带。
他闻到一股和三年前那个背叛者身上相同的、劣质香烟混合铁锈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涌。
“又是这种把戏?”
他冷笑一声,抄起桌上的改装匕首,转身时却愣住了。
仓库的后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色的雾气,雾气里传来细碎的、孩童的歌声。
他的影子在地面拉长,尖端竟分裂出无数细小的触须,像在试探着什么。
“无聊。”
陆沉低骂一声,却在抬脚时发现,自己的鞋跟沾着的不是仓库的灰尘,而是湿润的、带着青苔的泥土。
他抬头,看到雾气中浮现出一扇木门,门楣上的“童谣镇”三个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歌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耳边:“……找到他,抓住他,说谎的孩子,变哑巴……”陆沉的眼神冷了下来。
无论是恶作剧还是新的陷阱,他都没兴趣陪玩。
但当他转身想从原路离开时,却发现身后的仓库也被雾气吞噬了,只剩下眼前这扇唯一的门。
他舔了舔后槽牙,握着匕首,推门而入。
青石板路湿滑冰冷。
陆沉刚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匕首首指对方咽喉——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攥着半块玉佩,眼神里有惊讶,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警惕。
男人看起来很普通,像那种挤地铁时一抓一大把的社畜,却在被匕首指着时,没有丝毫慌乱。
“你是谁?”
陆沉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眼神锐利如刀。
沈倦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头发凌乱的年轻人,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指尖的薄茧——那是长期敲键盘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你也听到那首歌了?”
陆沉皱眉,没有放下匕首:“什么歌?”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的灯笼突然“啪”地一声爆掉,西周陷入短暂的黑暗。
再亮起时,他们看到彼此的影子在地面上纠缠在一起,像两条试图噬咬对方的蛇。
而那首童谣,不知何时己经变了词:“……两个影,一样长,谁在说谎,谁先亡……”沈倦的目光落在陆沉身后的墙壁上。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白色粉笔写的字,笔迹稚嫩,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欢迎来到童谣镇。
72小时内,找到藏在镇上的“说谎者”。
记住,不要相信你的影子。
陆沉也看到了那行字,他终于收起匕首,却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游戏?”
沈倦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半块玉佩。
玉佩的边缘在发烫,三年前妹妹失踪时的恐慌感再次袭来。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充满敌意的陌生人,缓缓开口:“不管是什么,看来我们得暂时站一队了。”
雾气更浓了,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孩童笑声,像冰锥一样刺进寂静的小镇。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在这诡异的童谣声中,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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