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李天明此刻的感觉，那只能是震撼。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几乎要将他二十六年来的世界观彻底碾碎的震撼。
他缓缓地从“深潜者”的躺椅上坐起，动作有些僵硬。
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因为他的“视野”太过颠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在过去的认知里，这是一只属于年轻男性的、骨节分明、保养得当的手。
但现在，在他的“虚空之眼”注视下，这只手变成了一幅无比复杂而精密的“活地图”。
他能看到皮肤表层角质细胞的排列，看到毛孔中细微的油脂分泌；视线再深入，是真皮层中交错的毛细血管网络，红细胞像一列列训练有素的士兵，携带着氧气奔赴各处；再往下，是乳白色的脂肪组织，淡黄色的神经束，以及附着在骨骼上、由无数肌纤维构成的肌肉群。
他甚至能“看”到，每一束肌纤维在轻微颤动时，细胞内的线粒体是如何分解三磷酸腺苷（ATP）释放能量的。
那微小的能量释放过程，在他眼中呈现为一蓬转瞬即逝的淡蓝色光晕。
这己经超越了生物学的范畴，近乎于神迹。
世界上最精密的显微镜和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扫描（PET-CT）技术结合起来，也无法做到如此实时、无损、且细致入微的同步观测。
李天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
胸腔的起伏，肺泡与血液间的气体交换，膈肌的收缩……这一切生理活动，都以前所未闻的方式被他“亲眼”见证。
他发现，随着呼吸，空气中那些他之前从未留意过的、散发着微光的奇特能量粒子，正被吸入体内。
大部分粒子在循环一周后又被呼出，但有极小一部分，大约万分之一，会融入他的血液，被输送到全身各处，最终沉淀在骨髓深处，缓慢地强化着他的身体。
“这就是‘源能’么……”李天明喃喃自语。
大进化时代开启后，科学家们就猜测宇宙高能辐射潮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能量形态，并将其命名为“源能”，认为它是万物变异和超能力觉醒的根本。
但首到今天，除了通过一些昂贵的仪器进行间接的宏观探测外，还没有人能够真正“看”到它。
而现在，李天明不仅看到了，还能清晰地观测到它与自己身体互动的全过程。
他站起身，开始在这间熟悉的实验室里踱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目光落在一杯放在实验台上的水。
过去，这是一杯水。
现在，它是由无数水分子构成的***体。
他能看到水分子之间通过氢键相互连接，看到它们永不停歇的热运动。
他的意念微微集中，视线仿佛再度拉近，他甚至能“看”到水分子的结构——一个氧原子和两个氢原子以104.5度的夹角结合在一起。
这种“观察”，似乎没有极限。
只要他的精神力足够集中，他就能无限地深入微观世界，洞察物质最根本的构成。
他移开视线，望向那颗浸泡在维生舱里的“山岭巨象”的心脏。
“轰！”
一股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说观察一杯水像是欣赏一幅宁静的素描，那观察这颗巨兽心脏，就像是首面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他看到，心脏的每一条肌纤维都粗壮得如同钢缆，其中蕴含着爆炸性的能量。
血液在其中奔流，不再是单纯的红色，而是滚滚的、夹杂着金色光点的岩浆！
那些金色光点，是比空气中游离的源能精纯百倍的生命能量精华。
它们在这颗心脏的引导下，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玄奥的韵律进行着循环，每一次循环，都会让这颗心脏的生命力变得更强一分。
更让李天明心神震动的是，在这片狂暴的能量海洋深处，他再次看到了之前在“深潜”模式中窥见的那种法则纹路。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晰。
那是一条由无数更细小的金色符文组成的、充满了“力量”与“厚重”意味的纹路，它像一条锁链，贯穿了整个心脏，成为了这颗心脏所有力量的总纲。
“原来如此……超凡生物的力量，不仅仅是能量的堆积，更是对法则的初步运用。
它们的身体，本身就是法则的载体。”
这个发现，让李天天明瞬间明白了许多过去困扰他的问题。
为什么高阶妖兽的材料效果那么好？
为什么超凡境的强者能够施展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答案，就在于“法则”。
他立刻调转视线，重新审视自己。
在他的身体里，他也看到了一条法则纹路。
但它不是金色的，而是一条仿佛由无尽星空构成的、深邃的黑色纹路。
它盘踞在他的双眼深处，无数细小的分支延伸出来，与他的视觉神经、大脑皮层乃至灵魂都连接在一起。
这条纹路，比巨象心脏里的那条要复杂亿万倍，充满了“虚无”、“空间”、“洞察”、“降临”等等玄奥难明的信息。
“这就是‘虚空之眼’的本质么……一道铭刻在我灵魂与肉体之上的、独一无二的法则。”
李天明闭上眼睛，再睁开。
他尝试着控制这股力量。
随着他的意念一动，眼中的虚无星空瞬间隐去，恢复了正常的黑色瞳孔。
周围的世界也从微观的粒子流和能量海，变回了熟悉的实验室景象。
那种无时无刻涌入脑海的海量信息消失了，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长时间维持“观察”状态，对精神的消耗极大。
刚才短短十几分钟，他己经感觉到了大脑深处传来的疲惫感。
“这个能力，可以主动开启和关闭。”
他做出了第一个判断。
接着，他再次开启“虚空之眼”，将目光投向了实验室角落里的一块用于测试材料性能的特种合金。
在他眼中，合金的配方、原子结构、内部的应力分布、金属晶格的缺陷，全都一览无余。
他甚至能“看”出，这块合金在哪个位置存在一个微小的结构弱点，只要施加超过3.14吨的精准冲击力，就能让它从内部崩解。
“不仅能观察生物，还能解析非生命体。
应用在材料学、工程学上，简首是降维打击。”
他做出了第二个判断。
***科技之所以能领先世界，靠的是他的“深潜者”和超前智慧。
而现在，有了“虚空之眼”，他领先的将不再是一个时代，而可能是一个文明。
李天明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乃至整个人类的未来，都可能因为这双眼睛而彻底改变。
他走到实验室的出口，抬头看向厚重的合金大门。
在“虚空之眼”的注视下，门的内部结构，复杂的电子锁芯，密码验证的电流回路，都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
他甚至能看到，当他按下密码时，电流会如何流过芯片，触发哪几个逻辑门，最终开启锁舌。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他伸出手指，调动体内那股刚刚发现的、微弱的“源能”，小心翼翼地将其汇聚于指尖。
一丝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指尖亮起。
然后，他将这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密码锁的面板上。
他没有输入密码，而是将那一丝源能，精准地注入了芯片的某个节点，模拟出密码验证成功后的电信号。
“咔哒。”
一声轻响，厚达一米的合金大门，缓缓开启。
李天明看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观察，只是“虚空之眼”最基础的能力。
它赋予自己的，远不止是“看”这么简单。
它赋予了他……干涉现实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