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记得自己最后是连人带车坠了崖，车体撞碎的剧痛还残留在神经里，怎么这会儿躺在铺着兽皮的软榻上？
身上盖的被子带着股陌生的草药味，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也没有什么小护士叽叽喳喳的唠叨声。
他动了动手指，突然愣住 —— 掌心的触感不对。
没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反而带着一层粗糙的厚茧，指节粗壮，一用力就能感觉到小臂下绷着的肌肉。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让周围的女子惊呼出声，而他自己则被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吓了一跳 —— 这不是他的身体！
现代的他，常年熬夜改剧本，熬得身形单薄，手腕细得能被安梦一只手圈住；可现在这具身体，肩宽背厚，胸膛结实得像块铁板，连坐起身的动作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遭了！
大王这是伤了脑袋，连自个儿都不认得了？
莫不是得了心风？”
刚才那络腮胡大汉凑过来，眼神里的狂喜淡了些，多了几分担忧，伸手就要摸他的额头。
沈元昭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脑子里终于蹦出一个荒诞却唯一的解释 —— 魂穿？
他这是…穿成别人了？
还没等他细想，那络腮胡大汉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掌心的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沈元昭疼得皱眉，刚要开口骂，就听大汉急吼吼地说：“大王！
别管脑袋坏没坏了！
敌人新一轮进攻要来了！
您在，弟兄们就有底气，先跟我上城头退敌再说！”
“我是谁？”
沈元昭被拽得一个趔趄，赶紧抓住大汉的手腕稳住身形，语气里还带着没散的懵，“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堂哥大统领石夯啊！”
石夯急得脸都红了，另一只手拍着胸脯，“大王您是咱们黑石寨的寨主，石烈啊！
您忘了？
昨日第五次守城，您被敌军的抛石机碎石砸中了脑袋，昏迷到现在！”
黑石寨？
石烈？
沈元昭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些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可石夯抓着他的力道太实在，周围人的眼神太恳切，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声，都在告诉他 —— 这不是梦，也不是片场，是真的要打仗了。
“我脑袋不是坏了吗？”
沈元昭试图挣扎，却被石夯拽得更紧，“脑子坏了怎么指挥？”
“您就是脑袋坏了，身子骨不是好好的嘛！”
石夯不管不顾，半拉半拽地拖着他往外走，“弟兄们就认您！
您往城头一站，比啥都管用！
快！
城要破了，你那六个压寨夫人还有你堂哥我，都得完蛋！”
沈元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拽着走，路过那几个女子时，只来得及扫到她们慌乱的侧脸 —— 有高鼻深目的，有眉眼温婉的，应该就是石夯说的 “六个压寨夫人”，可他连她们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被石夯拽出了帐篷。
外面的风更烈，裹挟着尘土和血腥味，吹得沈元昭一个激灵。
他被拽上一段陡峭的石阶，最后站在一处简陋的城头时，终于看清了让石夯急得跳脚的 “敌人”—— 远处的平原上，乌泱泱的大军列着阵，黑色的旗帜在风里翻卷，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觉得那片黑压压的人影像潮水，正一点点往这边涌，连马蹄声都能隐约听见。
沈元昭的头皮瞬间麻了。
他写过无数战争戏，笔下的将军运筹帷幄，士兵浴血奋战，可那都是纸上谈兵；现在真真切切看着这么多敌军压境，他腿肚子都有点发颤 —— 这不是剧本，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这是什么鬼穿越？
开局六个老婆都没认全，就要城破而亡了？
沈元昭心中吐槽着！
“大王，您看！”
石夯指着远处，声音发紧，“敌军歇了不到半个时辰，看这架势，不出一个时辰准会再攻过来。
咱们己经守了五次，再这么硬扛，撑不住啊！”
沈元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编剧，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里找破局的法子，现在只能把这当成一场 “实景剧本杀”，先活下来再说。
“他们己经攻了五次？”
他问，目光扫过城头的士兵 —— 个个面带疲惫，甲胄破损，手里的刀枪都钝了，有的还拄着兵器咳嗽，显然是撑到了极限。
“是！
第五次了，不对，对。”
石夯迷迷糊糊得拍拍脑袋说。
沈元昭的指尖在冰凉的城垛上敲了敲，脑子里飞快转着：硬守肯定不行，求援？
看这黑石寨的样子，八成没援军；突围？
敌军围城，根本没机会…等等，既然打不过，能不能先 “认怂”？
“传令下去，” 他突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发哑，“城头挂白旗，对外宣称石烈，己经伤重不治死了。
就说寨子里没了主心骨，撑不住了，明日一早开门投降。”
“啥？！”
石夯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嗓门陡然拔高，“投降？
大王您疯了？
敌军要是不接受投降，首接屠城怎么办？
咱们弟兄的血不就白流了？”
周围的士兵也都愣住了，纷纷看向沈元昭，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恐慌。
沈元昭却笑了，他活动了一下这具身体的肩膀，感受着肌肉里蕴藏的力量，心里稍微定了点：“慌什么？
这是缓兵之计。
敌军打了五次，也得歇口气，知道我死了，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至少今晚不会再攻。”
他转头看向石夯，语气沉了些：“挂完白旗，你去挑几个信得过、身手好的弟兄，让他们假装受不了投降，连夜叛逃到敌军。
记住，别露破绽，去摸清楚敌军的底细！
是谁带队？
有多少人？
粮草够不够？
营地扎在哪？
越详细越好。”
石夯还是懵的，挠了挠头：“可…可咱们己经有不少弟兄叛逃了啊，再派去，会不会被怀疑？”
“叛逃好啊。”
沈元昭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机智，“正因为有真叛逃的，咱们这几个‘假叛逃’才更像。
你就跟他们说，是受不了‘新主子’要投降，才逃去投敌的，敌军只会觉得是送上门的情报，不会多想。”
石夯琢磨了几秒，眼睛渐渐亮了：“大王您这招…妙啊！
你这脑子是有病还是没病啊？”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下冲，却被沈元昭叫住了。
“等等，” 沈元昭揉了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刚才急着想对策，脑子都快转冒烟了，“让其他弟兄们先歇着，该吃饭吃饭，该换药换药，养足精神。”
石夯点头如捣蒜：“您放心！
都听您的！”
看着石夯风风火火地下去安排，沈元昭才松了口气，靠在城垛上，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首叹气 —— 穿越就穿越，怎么一上来就是地狱难度？
“大王！
您这是要去哪啊？”
刚走没几步的石夯又折了回来，见沈元昭往城下走，赶紧追问。
沈元昭回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你不是说我脑子坏了吗？
我去找找我的脑子，看看能不能想起来，这黑石寨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活路。”
风卷着他的话，飘在城头的暮色里，几个还没散去的士兵听了，都忍不住偷偷笑了 —— 自家大王醒了后，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可这股子不急不躁的劲儿，倒让人莫名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