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倒忌时

故事导语当指针每一次划过午夜，世界便会轻巧地折叠，将我重新抛回原点。

我曾以为这是一场神明的恶作 या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用重复磨损我的灵魂，

直到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在这座名为“7月6日”的孤岛上，活了一万次，

也死了一万次。我曾歇斯底里地砸碎眼前的一切，也曾麻木地躺在床上，

等待下一个一模一样的黎明。我以为我洞悉了这场酷刑的每一个细节：楼上永恒掉落的花盆，

电视里永不变更的新闻，街角那对永远在争吵的情侣。我成了自己生活的上帝，

也是自己地狱的囚徒。直到那一天，那一天和其他九千九百九十九天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日历上那个凭空出现的，用血画下的数字。它像一道刻在牢笼墙壁上的划痕，

一个来自未知存在的信号。它告诉我，这场无休无止的轮回，或许并非毫无意义。它在倒数。

它在催促。它在警告。它，在为我的死亡，进行一场盛大的、血腥的倒忌时。

1 血字惊魂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我睁开眼，天花板是白色的。我坐起身，右手伸出，

准确地按掉了床头柜上的闹钟。整个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熟练得像是机器。我下床，

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向窗边。木地板有点凉，这种触感我已经体验过无数次。窗帘拉开，

阳光照进来，楼下街道上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一辆红色的马自达，会从左边路口开过来，

在第二个红绿灯右转。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会骑着电瓶车，险险地和它擦身而过。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床头的日历本翻开着，上面是加粗的黑色字体：7月6日，星期三。

我的视线没有在日历上停留。这东西对我来说，是个笑话。它永远都是这一页。

我转身走向洗手间，路过日历时，我的脚步停住了。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我慢慢转过头，重新看向那本日历。黑色的数字“6”上面，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用红色液体画出的、歪歪扭扭的数字“7”。那红色液体已经半干，边缘发黑，

顺着纸面往下淌了一道，在数字“6”的底部凝固成一个深色的点。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这不可能。在这个无限循环的世界里，

任何东西都会在午夜零点被重置。我的身体，我的房间，楼下那辆马自达的油箱，

一切的一切。变化，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我走过去，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那个“7”。

指尖传来一种黏腻、干硬的触感。我把手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是血。

谁的血？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我昨晚，或者说，上一个“今天”的晚上，临睡前，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冲进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然后回到卧室，

死死盯着那个血字。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变量。

在重复了一万次的程序里，终于出现了一个bug。这意味着什么？逃离的可能？

还是更深一层的折磨？楼上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花盆破碎的声音。七点十五分，

住在802的老太太准时浇花，准时手滑。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而是走到窗边往下看。

楼下的水泥地上，摔碎的陶土盆和泥土混在一起，一株绿萝的叶子蔫头耷脑地躺着。过去，

我曾试过无数次去提醒那个老太太。在她浇花前上楼敲门，或者在楼下大喊。但都没用。

她总会用各种理由错过我的提醒，然后准时在七点十五分打碎她的花盆。就好像，

这是一个写死在世界代码里的固定事件。但今天，日历上的血字告诉我，代码，

或许可以被修改。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热牛奶，煮鸡蛋。我坐在床边，看着那个“7”，

从早上七点，一直看到了中午十二点。肚子饿得咕咕叫。这种饥饿感是真实的。

如果我不吃东西，到了晚上我就会虚弱无力。但没关系，零点一到，

我就会恢复到早上七点刚睡醒的状态。我试过绝食。试过把自己吃撑到爆炸。试过喝得烂醉。

试过从这栋楼的楼顶跳下去。没用的。死亡也无法终结循环。血字。这个血字才是关键。

它代表“7”。7月7日？还是说，一个倒计时？还剩七天？我站起来，决定做点什么。

我走出家门，站在走廊里。对门是702，住着一个女人。我见过她几次，但从没说过话。

在我的无数次循环里，她就像一个背景板，每天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回来。今天，

我要改变这个。我敲了敲702的门。咚，咚，咚。过了大概半分钟，门开了。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居家的棉质睡衣，头发有些乱。她看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有事吗？”她的声音很平静。“你好，我叫柯寻，住你对面。

”我开口，声音有点干涩，因为太久没有和“真人”这样交流了。“我就是想问问，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她皱了皱眉。“不寻常？”“对，

任何不寻常的事情。”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她想了想，

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一切正常。怎么了？”她的反应很平淡，不像在撒谎。“没什么，

可能是我搞错了。”我有些失望。关上门后，我靠在自己的门板上。也许，这个变化，

只针对我一个人。这个血字，只有我能看见。我回到屋里，重新坐到床边。我看着日历，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如果这个“7”是某个人留给我的信息，那么这个人，

一定也知道循环的存在。他，或者她，是谁？为什么要用血？这血，又是谁的？

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指尖上划了一下。一道口子裂开，鲜红的血液冒了出来。

我把流血的手指，按在了日历的空白处。一个红色的指印，留在了纸上。我要看看，

到了明天的“今天”，这个我亲手留下的血印，会不会也被重置。如果它消失了，

而那个“7”还在。那就说明，画下那个“7”的东西，它的权限，比我高。

2 循环之谜夜，十二点。熟悉的失重感传来，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瞬间陷入黑暗。然后，光明重现。我睁开眼。天花板是白色的。闹钟还没响。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早上六点五十九分。我猛地坐起来，看向墙上的日历。

那个歪歪扭扭的血字“7”，依旧停留在黑色的“6”上方。而它旁边，

我昨天用自己的血按下的那个指印，不见了。消失得一干二净。我的心沉了下去，

又猛地提了起来。这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个循环世界里，存在一个比我更特殊的存在。

一个可以留下痕跡，而不会被重置的存在。“滴滴滴——”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我按掉它，

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这不是绝望，这是兴奋。一万次了。这是第一万零一次循环，

或许。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同。感觉到了……希望。我没有再像昨天一样枯坐着。

我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我，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却闪着光。

我必须找到他。或者她。我穿上衣服，抓起钱包和钥匙，冲出了门。我没有目标。

但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在这一天里，把整栋楼翻个底朝天。我可以撬开每一户的门锁，

闯进每一个人的家里。反正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复原，没人会记得我做过什么。

我从顶楼开始。这栋楼一共十八层。我用一张废弃的银行卡，

很轻易地就捅开了十八楼的门锁。这技巧，是我在某一次无聊的循环里学会的。

十八楼住着一家三口。此刻，男主人应该在上班的路上，女主人在厨房做早餐，

孩子在看动画片。我轻手轻脚地溜进去，像个幽灵。我检查了他们家的日历。很干净。

我翻遍了他们家的抽屉，柜子，甚至垃圾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没有血迹，

没有奇怪的符号。我离开了十八楼，又去了十七楼。一整天，我就像一个疯狂的侦探，

在自己的循环时空里，肆无忌惮地调查着。我闯空门，翻东西，观察每一个人。

他们都和背景板一样，重复着固定的行为模式。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看电视，睡觉。

他们的表情，说的话，甚至叹气的频率，都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傍晚时分，

我回到了七楼。我只剩下我们这一层没有调查了。701住着一对退休的老夫妻。

703是个单身的程序员，每天不到中午不起床。我唯一没有闯进去的，就是对门，702。

那个女人的家。昨天我敲过门，她的反应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

我决定再试探她一次。这一次，我要玩得大一点。我回到自己家，从阳台的杂物柜里，

翻出了一卷很粗的尼龙绳。这是我某次循环时想不开，准备用来上吊的，

后来觉得太麻烦就扔在那了。我把绳子的一头，牢牢地系在客厅的暖气管道上。另一头，

绑在自己的腰上。我检查了好几遍，确保绳子足够结实。然后，我走到阳台，

深吸了一口满是汽车尾气的空气。我爬上阳台的栏杆。七楼的高度，不算太高，但摔下去，

也足够摔个稀巴烂了。我往下看了一眼，心脏不争气地跳得很快。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

但跳楼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我用眼角的余光，瞥向702的阳台。她们家的窗帘拉着，

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我心一横，大喊了一声，然后张开双臂，身体向后仰去。身体急速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像荡秋千一样被绳子拽住时，

我感觉腰间的绳子猛地一松。断了？不对，是暖气管道！那老旧的管道，承受不住我的重量，

从墙上整个被拽了下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了。这次要玩脱了。虽然明天会复活，

但摔成肉泥的过程，可不好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一只手，像铁钳一样，

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我抬起头，看见一张脸。是对门的那个女人，

宁缨。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阳台上，半个身子探出栏杆，用一只手，

把我一百三十多斤的身体，硬生生地拽住了。她的表情很平静，

但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意外。那是一种复杂的，

我看不懂的情绪。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闹够了没有？”我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不是一个正常邻居该有的反应。

她不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跳楼。她是在问我，在这无尽的循环里，闹够了没有。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她把我拉上来，拖回阳台。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你到底是谁？

”我喘着气问。她没有回答我。她转身，走进我的客厅，

看着那个被我从墙上拽下来的暖气管道，还有那本摊开在床头的日历。她的目光，

在那个血红色的“7”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她转过头看着我。“你看到了。”她说。

这不是一个问句。这是一个陈述句。3 真相初现我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她走进客厅。

刚才的惊魂未定，现在已经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困惑。“是你干的？”我指着日历上的血字，

声音有些颤抖。宁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走到我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动作很自然，仿佛这里是她家一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反问我。“发现什么？

发现这个世界是个该死的复印机吗？”我有些失控地喊道，“我被困在这里，

不知道多少年了！你呢？你又被困了多久？”“比你久。”她淡淡地说。三个字，

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比我久。我以为自己已经承受了地狱般的折磨，

原来还有人比我更早地掉进了这个深渊。我颓然地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

她看起来很普通，就是那种扔在人堆里，你绝不会多看第二眼的女人。但此刻，

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我感觉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东西。“那血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一个记号。”她说，“为了确认一件事。”“什么事？

”“确认你是不是那个‘变量’。”我没听懂。“变量？什么意思？”宁缨看着我，

眼神很认真。“这个循环，本来是绝对稳固的。任何变化都会被重置。

就像你用自己的血留下的印记一样。”她怎么知道我试过？我的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我观察你很久了，柯寻。”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从你第一次开始表现出异常，

我就在观察你。”“第一次……异常？”“对。大概在三百个循环之前，

你没有按照平时的习惯去上班，而是冲到大街上，对每一个人说今天是76日。从那天起，

你就不一样了。”三百个循环之前。那是我精神彻底崩溃的开始。原来，从那个时候起，

我就已经被她盯上了。我像一个傻子，在她面前表演了三百多天。我所有的疯狂，

所有的绝望，所有的尝试，都被她看在眼里。一种巨大的羞耻和愤怒涌上心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咬着牙问。“我想打破循环。”她说，“和你一样。”“打破循环？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你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折腾了三百多天！”“因为我需要确认。

”宁缨的语气依然没有波澜，“我需要确认，你和我，是不是一类人。我需要确认，

你是不是那个能够承载‘变量’的关键。”她站起身，走到日历前。“我尝试过很多方法。

都失败了。每一次，世界都会精确地重置一切。直到我用了这个最古老的办法。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个血字“7”。“这是我的血。”她说，“我用我的血，

画下这个符号。这是一个锚点。如果这个锚点能够抵抗重置，就说明，改变是可能的。而你，

是第一个能看到这个锚点的人。”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她和我一样被困在循环里，但她似乎知道得更多。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甚至在我身上做实验。“为什么是我？”“我不知道。”她摇头，“也许是因为，

你离我最近。也许，是因为你的执念最深。这个循环，像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们都是被卷进来的沙子。但你的挣扎，让漩涡的中心，产生了一丝不稳。”她转过身，

重新看着我。“现在，我确认了。你就是那个不稳定的中心。柯寻，我们可以合作。”合作。

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在这个孤独的地狱里，我一直是一个人。“怎么合作？

”我问。“那个血字‘7’，不只是一个记号。它也是一个坐标。”宁缨的眼睛里，

第一次闪烁起一丝光芒，“它指向7月77日。也指向一个地方。”“什么地方？

”“城中心的钟楼。”她说，“那个钟楼，是整个岚海市的时间基准。

也是这个循环空间的‘核心’。我们必须在午夜零点之前，赶到那里，完成一个仪式。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碎这个囚笼，让时间，重新向前流动。”钟楼。仪式。

听起来像是什么邪教的胡言乱语。但在这个连时间都会倒流的世界里，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看着她。“你没得选。”宁缨说，

“你可以选择继续一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直到你的精神彻底被磨灭。或者，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说的对。我没得选。我看着她伸出的手，

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握了上去。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我需要做什么？”我问。“首先，

我们需要一些东西。”宁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用很清秀的字迹，

写着一串清单。朱砂，三根白蜡烛，一只活的公鸡，还有……一把没有生锈的铁锤。

我看着这张清单，感觉自己不是要去打破时间的诅咒，而是要去某个深山老林里盗墓。

“这些东西，要怎么弄到？”“你有无数个‘今天’可以去尝试。”宁缨看着我，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4 疯狂试探接下来的几天，或者说，接下来的几十个“今天”，

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罪犯。我和宁缨分头行动。我负责搞定朱砂和铁锤。朱砂这东西，

平时真不好找。我跑遍了岚海市所有的药店和文玩市场。第一次，我老老实实地问。

药店的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文玩市场的老板倒是懂，但开价很高，我身上的现金不够。

第二次循环，我直接去抢。结果被市场的保安追了九条街。第三次，我学会了偷。

我假装看货，趁老板不注意，把一小包朱砂塞进口袋。这个过程，我重复了十几次，

才找到一个最完美的路线和时机，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朱砂。每一次失败，

我都会在午夜重置。但失败的记忆，却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个人。

道德，法律，这些东西在无限循环的时间里，变得一文不值。铁锤好弄一些。

五金店里多的是。宁缨负责蜡烛和公鸡。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的。每一次我问她，

她都只是笑笑，说：“我有我的办法。”她变得越来越神秘。我们每天早上七点半，

会在我家门口碰头。交换一下前一天的“尝试”心得，然后制定当天的计划。我发现，

她对这个城市的了解，远在我之上。她知道哪条小路没有监控，

知道哪个市场的管理员会在下午三点打瞌C睡。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而我，

是她手下的新兵。在一次次的“犯罪”行动中，我们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邻居，也不是简单的合作者。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清醒者”。

我们分享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有一次，我偷朱砂的时候，不小心被老板发现了。

他抄起一根棍子就朝我打过来。我下意识地一躲，那棍子砸在了货架上，

一个很贵的花瓶掉了下来。我知道，反正明天一切都会复原。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 ...我抢过老板的棍子，把他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那天晚上，我跟宁缨说了这件事。我以为她会责备我。但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然后说：“没关系，在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用有任何负担。”她的眼神里，

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有一种……过来人的平静。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次循环？她到底做过多少疯狂的事情，才能有现在这份平静？

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如何完成那个“仪式”。关于她自己，她从不提及。

我不知道她的工作，她的过去，她的家人。她就像一个谜。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循环之后，

我们凑齐了清单上所有的东西。那是一个傍晚。我们把东西都放在我的客厅里。红色的朱砂，

白色的蜡烛，一把沉甸甸的铁锤。还有一只被绑住脚的大公鸡，正在笼子里不安地扑腾着。

“都齐了。”我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的囚犯，既恐惧，

又有一丝解脱。“嗯。”宁缨点点头，“今晚十一点，我们就出发去钟楼。”“那个仪式，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到了你就知道了。”她还是那句话。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分开。我们一起坐在我的客厅里，

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肥皂剧。里面的演员，说着我倒背如流的台词。

“你说……打破循环之后，会怎么样？”我突然开口。宁缨看了我一眼。

“时间会继续往前走。7月6日会过去，7月7日会到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我们呢？

”“我们也会恢复正常。”她说，“我们会忘了这一切，像普通人一样，过完自己的一生。

”忘了这一切。这个说法让我有些不舒服。被困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最后的结果，

就是忘记？“我不想忘。”我说。宁缨沉默了。她看着窗外，

城市的霓虹灯在她的瞳孔里闪烁。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有时候，遗忘是一种恩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悲伤。就在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

我一点也不了解她。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所谓的“合作”，是不是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开始怀疑她。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上个厕所。

我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却没有开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我悄悄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我看到宁缨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的书架前，从上面拿下了一本书。那是一本我很喜欢的侦探小说。她把书翻开，

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一个很小的，黑色的笔记本。那个笔记本，我从来没见过。

她翻开笔记本，借着电视屏幕的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我的心，

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在看什么？为什么要把笔记本藏在我的书里？我蹑手蹑脚地，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躲在客厅的拐角处，偷偷地观察她。她看得很快，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她拿出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写完之后，她合上本子，想把它塞回书里。

就在这时，笼子里的公鸡，突然“咯咯”地叫了一声。宁缨受惊，手一抖，

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从她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她立刻弯腰去捡。我也在那一刻，

从拐角冲了出去。我比她快了一步。我抢在她前面，一把抓住了地上的笔记本。

5 背叛之痛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和宁缨，一个站着，一个弯着腰，

都保持着那个瞬间的姿势。我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它的封面是硬皮的，

摸起来有一种冰冷的质感。“这是什么？”我开口，声音干涩。宁缨慢慢地直起身子。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

只是一些我的个人记录。”她说，朝我伸出手，“还给我。”我没有动。

我把笔记本拿到眼前，翻开了第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字迹和给我的那张清单上一模一样，清秀，但力透纸背。可上面的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

循环第347次。目标柯寻第一次出现精神崩溃迹象。在街上奔跑，

试图告诉路人时间循环的事。失败。评估：精神阈值较低，但执念强度高。

循环第412次。目标尝试自杀。从七楼跳下。失败。评估：已进入绝望期，

行为模式开始变得不可预测。循环第520次。目标开始尝试利用循环。撬锁，

入室盗窃。评估：已从绝望期过渡到放纵期，开始适应循环规则。观察等级提升。

一页又一页。上面记录的，全都是我。记录了我在这几百次循环中的各种行为，各种选择，

甚至还有对我精神状态的分析和评估。我像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虫子，我的一举一动，

都被她冷酷地记录、剖析。这根本不是什么个人记录。这是一份……观察报告。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你……你到底是谁？”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柯寻，

你听我解释。”宁缨的语气有些急促。“解释？解释什么？

解释你像监控一样监视了我几百天？解释你把我当成你的实验品？

”我愤怒地把笔记本砸在地上。“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一步步逼近她，“你说要合作，要打破循环。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主导。你说需要什么，

我就去找什么。你说去钟楼，我就准备去钟楼。我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你！你呢？

”我指着地上的笔记本，怒吼道：“这上面写的又是什么？”宁缨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却没有说出话来。她的沉默，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说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打破循环？

”“我……”“你是不是就是这个循环的制造者？你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观察我，

研究我？”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的信任，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宁缨被我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