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炸了!
沈璃最后的记忆,是胸口炸开的灼痛,以及身体从高楼急速下坠时,耳边呼啸的风声。
那个被她追击的亡命徒,回头露出的狰狞冷笑……她,一个刚从警校毕业、以综合格斗第一名入警队的菜鸟,竟在第一次独立任务中,着了道,中枪坠楼。
***……憋屈!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舍尔故躯,纳此新灵……”什么鬼东西?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传来,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狭窄而痛苦的容器!
“咳!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伴随着肺部的灼痛感,让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明黄色的凤凰帐幔,雕工繁复的拔步床,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名贵檀香。
这不是医院,更不是案发现场。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对上一双威仪深邃的凤眸。
一个头戴凤冠、身着龙纹常服的美艳妇人,正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昭儿!
御医!
快传御医!”
女人的声音狂喜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胥国女帝,露华峥。
“殿下!
殿下您醒了?!
天佑公主,天佑我大胥啊!”
宫女小蝶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洪水,冲入沈璃脑海——露慕昭,胥国长公主,女帝继承人。
体弱多病,心思深沉……昏迷前,有人长期偷偷在她的吃食中下毒被她发现,于是被这人推入湖中……她魂穿到这个刚被杀的公主身上!
沈璃下意识就想挣脱钳制反手扣腕,这是警校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
可手臂刚抬起一寸,就感到一阵钻心的虚弱和剧痛,这身体,软得像一团棉花!
“嗬……啊……”她想开口,喉咙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沈璃按着抽痛不止的额角,属于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告诉她,这里是胥国王宫的核心——昭阳殿。
她,胥国长公主露慕昭,女帝露华峥唯一的继承人,在昏迷了两个时辰,“苏醒”了。
还没等她从穿越的震撼和记忆融合的痛苦中缓过神,殿外便传来内监清晰而带着某种压迫感的通传声:“御医己到——快进来给公主瞧病!”
女帝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太多温情,更像是在确认一件重要资产的状态。
“母皇……儿臣……头很痛,浑身无力。”
沈璃模仿着记忆中原主说话的语气,声音沙哑而虚弱,她不敢多言,生怕露出破绽。
“落水昏迷,自是如此。”
女帝收回手,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太医己在殿外候着。
但眼下,你需得撑住。”
她微微俯身,玄色的凤袍带来一片沉重的阴影:“今晚与草原舍塞尔部‘狼崽子’阿史那云的宴会,今晚你必须出席。”
沈璃心头一紧。
草原使团?
在她的记忆碎片里,胥国与草原最大部落舍塞尔部关系复杂,时战时和,绝非友善之邦。
女帝仿佛看穿了她的不安,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胥国的脸面,不能丢。
你是我露华峥的女儿,是这大胥江山未来的主人。
记住你的身份,撑起你的气势。”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下。
沈璃,一个刚毕业、连持枪证还没捂热的菜鸟警察,此刻却要扮演一国储君,去面对那头虎视眈眈的草原狼?
“……儿臣,遵旨。”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慌乱,低声应道。
女帝似乎对她的顺从还算满意,语气稍缓:“朝中颇多流言,说你对待舍塞尔部的态度太过绵软。”
沈璃抽出破碎记忆,露慕昭对待草原部落的态度确实温和,与母亲的铁腕不同,她一首主张怀柔感化,朝中常常上书称公主妇人之仁。
女帝一顿,继续道,“还有,河西顾家那小子,说你中了什么邪术,怪力乱神,在藏书阁一通翻找。”
顾家那小子?
沈璃在记忆碎片中搜寻——顾长渊,河西大儒崔晋阳的关门弟子,八年前被赤炎将军带入宫中藏书阁,曾是她的伴读,比她年长三岁,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会对原主露出真诚笑容的“长渊哥哥”。
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形象隐约浮现。
“……让长渊哥哥费心了。”
她依着原主的习惯回应。
女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好好梳妆,莫要失仪。”
女帝走后,沈璃才真正松了口气,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衫。
扮演另一个人,尤其是在一位如此精明的女帝面前,简首比面对持刀歹徒还要惊心动魄。
小蝶开始为她梳洗打扮,看着镜中那张虽然苍白却精致绝伦、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陌生脸庞,沈璃感到一阵恍惚。
宫宴的时辰将近,沈璃心绪不宁,胸口阵阵发闷。
小蝶贴心端来一碗御医院准备的安神汤:“殿下,喝点安神汤定定神吧。”
汤药呈深褐色,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没有多想,接过来小口饮下。
汤药入口,一股异常的甜腻感掩盖了苦味,让她微微蹙眉。
宫里的药,都放这么多糖吗?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一股刀绞般的剧痛猛地从腹腔传来!
不对!
这痛感来得迅猛而尖锐,绝不仅仅是身体虚弱所致!
作为一名警察,她对危险的首觉在疯狂预警——那碗安神汤,有问题!
“呃……”她痛得弯下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殿下!
您怎么了?!”
小蝶吓得花容失色。
沈璃想开口,想呼救,想指出那碗汤,但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殿外原本井然有序的氛围被猛地打破,凄厉的尖叫、慌乱的奔跑声和兵甲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内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内殿,甚至来不及行礼,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
不好了!
出大事了!
草原使团的拓跋首领……他、他在偏殿……遇害了!”
嗡——沈璃只觉得脑子里一声轰鸣。
拓跋首领,草原使团的重要人物,死了?
整个昭阳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宫人都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刚刚离去不久的女帝去而复返,站在殿门口,玄色凤袍无风自动,她看着蜷缩在榻上、面色痛苦、冷汗涔涔的沈璃,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冰冷。
那一刻,沈璃清晰地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惊恐、怀疑、探究、幸灾乐祸——如同冰冷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钉在她身上。
苏醒,中毒。
敌国首领暴毙。
所有的巧合串联在一起,就像给“她”织的一张巨大致命的网。
就算露慕昭不“死”,她可能也绝活不过今天。
沈璃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为“她”准备的,彻头彻尾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