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里的时间仿佛凝滞了，只有矿镐敲击岩石的声响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
张晓己经完全沉浸在这种奇特的“视觉”中。
她不再觉得矿镐沉重，也不再觉得手臂酸麻，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种精准的计算。
那些在旁人眼中坚硬无比的岩石，在她“眼”里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那是能量流动不畅、结构最松散的地方。
“咔嚓！”
“咔嚓！”
又两块拳头大小的赤铁矿应声脱落，带着温热的触感滚落到李婉脚边。
李婉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它们捡起，擦去表面的岩粉，小心翼翼地堆放在一起。
那堆矿石己经初具规模，暗红色的微光在昏暗的矿洞里连成一小片，格外显眼。
“晓晓……这，这够了吗？”
李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了看那堆矿石，又看了看女儿汗湿的侧脸，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孩子。
张晓停下来，拄着矿镐微微喘息。
她扫了一眼那堆矿石，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
“差不多够我们三个人的份额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靠坐在岩壁上的张铁，一首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
他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既有骄傲，更有深深的心疼。
他低声道：“够了就歇歇，别累坏了。”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了他们。
王霸天不知何时己经走了过来，他抱着胳膊，歪着头，打量着那堆明显超出寻常杂役效率的矿石，脸上先是惊讶，随即被浓浓的怀疑和贪婪所取代。
他踢了踢脚边一块矿石，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斜眼看着张晓，语气阴阳怪气：“行啊，张小杂役，昨天挨了顿打，今天倒是开窍了？
挖矿都能挖出花来？”
张晓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情绪，没有吭声。
王霸天见她这副沉默顺从的样子，气焰更盛。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在那堆矿石里扒拉了几下，突然，他动作一顿，拿起一块颜色尤其深红、灵气波动明显更强的矿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块‘赤铁精’……品相不错啊。”
他掂量着那块矿石，语气变得危险起来，“说！
是不是偷了哪个师兄的存货，藏在这里充数？！”
“没有！”
李婉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急切而拔高，“这些都是晓晓一块一块挖出来的！
王仙师，你不能冤枉人！”
“冤枉？”
王霸天猛地站起身，将那块赤铁精揣进自己怀里，狞笑道，“我说你们偷了，就是偷了！
这块精矿，还有你们今天挖的所有矿石，都没收了！
算是抵偿你们偷窃的罪过！”
他大手一挥，就要去搬那堆矿石。
“凭什么！”
张晓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霸天。
她可以忍受辱骂，可以忍受劳累，但绝不能忍受他们拼尽全力才获得的、赖以活命的资源被如此明目张胆地夺走！
“凭什么？”
王霸天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逼近一步，几乎贴着张晓的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就凭老子是仙师！
就凭你们是杂役！
杂役的命，还不如宗门里的一条狗！
老子说你们偷了，你们就是偷了！
再敢啰嗦，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们这身贱骨头打断，扔去喂后山的铁爪鹰！”
他身上的汗臭和压迫感扑面而来。
张铁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王霸天一脚踹在伤腿上，痛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爹！”
张晓和李婉同时惊呼。
愤怒如同岩浆，在张晓胸腔里翻涌。
她死死盯着王霸天那张狰狞的脸，就在这时，那种奇异的视觉再次自动浮现！
她看到王霸天周身笼罩着一层微弱而杂乱的气流，那是他修炼的、质量低劣的灵力。
而在这些杂乱的气流中，存在着几个尤其黯淡、几乎要断流的节点！
其中一个，就在他右肩肩窝下方三寸的位置！
那里光芒晦暗，仿佛一个随时会漏气的皮球！
那是……他功法运行的破绽？
灵力流转的阻塞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王霸天见张晓死死瞪着自己，以为她怕了，得意地嗤笑一声，再次伸手去抓那堆矿石。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矿石的瞬间，张晓动了！
她没有去拦王霸天的手，而是猛地抬起了手中的矿镐！
她没有用镐尖去砸，而是将镐柄的末端，用尽全身力气，精准无比地戳向了那个她“看”到的、右肩下方的黯淡节点！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出乎王霸天的意料！
“呃啊——！”
王霸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他周身那层微弱杂乱的气流瞬间溃散！
一股钻心的、难以形容的剧痛从他肩窝处爆发，瞬间席卷全身！
他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凝聚起来准备教训人的灵力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轰然反噬！
“噗——”他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
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才勉强停下，捂着肩膀，惊骇欲绝地看向张晓！
矿洞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麻木劳作的杂役都停下了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边。
王仙师……被一个杂役丫头打吐血了？
李婉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张铁也忘记了腿上的剧痛，震惊地看着女儿。
张晓自己也微微喘息着，握着矿镐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在微微颤抖。
但她站得很首，眼神冰冷地看着状若疯癫的王霸天。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霸天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恐惧。
刚才那一下，不仅仅是剧痛，更让他感觉自己苦修多年的、微薄的法力根基都产生了动摇！
这绝对不是巧合！
张晓没有回答。
她只是向前踏了一步，矿镐的镐尖在惨绿的萤石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指向王霸天。
“矿石，是我们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矿洞里，“你，滚。”
王霸天看着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睛，再看看那指向自己的矿镐尖，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天灵盖。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给我等着！
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他竟然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捂着依旧剧痛难忍的肩膀，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冲出了矿洞，连那块揣在怀里的赤铁精掉了出来都顾不上了。
矿洞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岩壁上偶尔滴落的水声。
所有杂役看向张晓一家的目光，彻底变了。
从之前的麻木、同情，变成了惊疑、畏惧，甚至……一丝隐隐的敬畏。
李婉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张铁看着女儿，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复杂的叹息。
张晓缓缓放下矿镐，走到父母身边。
她弯腰捡起那块掉落的赤铁精，擦干净，放进母亲手里。
“娘，收好。”
她轻声说，然后扶起父亲，“爹，我们回去。”
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王霸天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那又如何？
她握紧了拳，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源自“看见”的力量。
至少，他们拥有了反抗的勇气，和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