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写字楼这会儿就俩地方亮灯 —— 保安室，再就是咱们市场部这几排破工位。
我盯着电脑上 “亲子活动方案终稿” 那行字，手指悬在空格键上半天没敢按下去 —— 不是不想按，是右手腕酸得都僵成石头了，打字时指尖还发颤。
往椅背上靠了靠，转了转手腕，“咔嗒” 一声响，那骨头声听着都像在替我喊冤：这半个月熬得也太不是人了！
桌角那杯美式早凉透了，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先在杯底积了一小圈水洼，后来没忍住，“嗒” 地滴在笔记本边上，晕出一小片深褐色的印儿。
我盯着那印儿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上周西晚上 —— 也是这么个水珠，滴在我刚打印好的方案草稿上，把 “手工环节备选方案” 那行字泡得皱巴巴的。
我只好蹲在打印机旁边，用纸巾一点点吸那水，吸到指尖都潮了，可当时一点都不觉得烦 —— 满脑子就想着 “再改改就好”，这点破事儿哪顾得上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点开文件夹里的 “方案修改记录”，里面存了 17 个版本呢！
最开始想的是 “亲子烘焙 + 户外游戏”，后来把烘焙删了 —— 怕家长嫌麻烦，到时候又找事儿；又把户外改成室内 —— 我查了未来两周的天气预报，天天阴天，户外搞个屁啊！
光是手工环节的材料，我就列了整整三页表格：水彩、黏土、折纸、串珠，每个后面都记着 “家长反馈率清洁难度成本预算”，比我记自己生日还清楚。
水彩最先被划掉，上周跟客服部小苏唠，她说去年有场亲子活动，孩子把水彩蹭到家长白衬衫上，人家首接闹到总监办公室，最后公司送了两张洗衣卡才摆平；折纸也 pass 了，怕太小的孩子把纸渣塞嘴里，到时候家长又得炸；串珠更别提了，成本超了预算 15%，李曼上周开会还特意说 “要控成本，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跟我欠她钱似的。
最后定黏土的时候，我还特意找隔壁幼教机构的朋友问了，选的是 “可水洗无毒款”—— 就算蹭衣服上，用温水泡十分钟就能洗掉，多省心！
这些细节我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现在点开看，屏幕亮光照着我的脸，眼底那红血丝密得跟渔网似的，自己瞅着都心疼。
“再检查一遍流程表吧。”
我揉了揉酸得快睁不开的眼睛，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时间轴：9 点签到，9 点 15 分暖场游戏萝卜蹲，9 点 30 分手工环节，10 点亲子互动游戏，10点15分钟颁奖，10 点半结束 —— 总时长刚好两小时，不多不少，我都佩服我自己！
就连流程表的字体，我都纠结了半小时。
一开始用宋体，看着太板正，跟公司规章制度似的，死气沉沉；换成幼圆，又觉得太幼稚，怕家长觉得不专业，说咱们糊弄；最后敲定微软雅黑，字号调 12 号，行间距 1.5 倍，还特意打印出来试了 —— 隔着两米看都清楚，戴老花镜的家长也不用费劲眯着眼瞅，多贴心！
确认没毛病了，把方案压缩成邮件附件，收件人先输了自己的邮箱（怕发错，先存一份在自己这儿才放心，谁知道李曼会不会搞丢），又在前面加了 “李曼”。
写这俩字的时候，手指顿了一下 —— 上周她把活交给我时，明明说 “林薇，这方案你先做，到时候我跟总监汇报，咱们俩一起署名”，结果现在呢？
我连 “一起署名” 的底气都没有，只能把自己邮箱加在后面，跟个等着批作业的实习生似的，憋屈死了！
点下发送键，我盯着邮箱刷新了好几遍，盼着李曼能回句 “辛苦你了”，哪怕提一句 “明天开会你也说两句” 也好啊！
结果等了快半小时，就收到条冷冰冰的邮件回复：“收到，方案我过了。
明天部门会我来汇报，你不用准备材料，旁听就行。”
我盯着 “旁听就行” 西个字，脑子当时就懵了 —— 合着我熬了半个月，连在会上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不是拿我当工具人嘛！
保存邮件时，电脑右下角跳出来时间：02:47。
关掉页面去茶水间接热水，走廊里的声控灯跟着我的脚步亮了又灭，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跟个游魂似的。
茶水间微波炉上贴着 “加热请勿超过 3 分钟”，盯着那行字突然走神 —— 早上出门时，我妈在门口喊 “记得吃早饭”，结果忙得连豆浆都没喝，现在胃里空落落的，还泛着点酸，跟饿了一天似的。
接完热水回工位，没再碰电脑，趴在桌上眯了会儿。
刚闭上眼就做噩梦：方案里的黏土全变成黑色，粘在手上甩都甩不掉，李曼站在我面前说 “这方案不行，得重做”，我急得快哭了，一睁眼 —— 天居然亮了！
电脑屏幕还亮着，邮件躺在发件箱里，窗外天空是淡蓝色的，楼下早餐摊都开始冒热气了，人家的日子咋就这么正常呢？
撑着桌子坐起来，摸出手机一看：6 点 23 分。
离上班还有俩个多小时，把椅子拉到窗边看楼下：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跑，卖豆浆的阿姨掀开保温桶盖子，穿西装的大哥一边走一边啃包子 —— 这种 “正常的早晨”，我都半个月没体验过了，每天不是凌晨睡、早上起不来，就是干脆在公司趴到天亮，活得跟个机器人似的。
7 点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把困意压下去点。
对着镜子涂口红时，发现黑眼圈重得遮不住，只好选了支颜色深点的，想显得精神些，别让人一看就知道我熬了大夜。
回工位刚坐下，小周就拎着两杯豆浆过来了，把一杯放我桌上：“猜你又没吃早饭，楼下张记的甜豆浆，你不是爱喝这个嘛！
对了，你可别再熬了，上次你说你妈还催你去体检呢，再这么熬，身体该垮了，到时候咋挣钱啊！”
小周是去年来的新人，跟我坐隔壁工位，平时我俩聊得最投缘，跟亲姐妹似的。
我接过豆浆，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稍微暖了点：“谢啦，又让你破费。
可不是嘛，我妈昨天还发微信问我‘是不是又没吃晚饭’，我都没敢说在公司熬夜 —— 她要是知道我天天熬到后半夜，指不定得提着粥来公司骂我，老担心我把身体熬坏了。”
“跟我客气啥呀！”
她拉开椅子坐下，盯着我的脸看了两秒，皱起眉，“你昨晚不会又在公司睡的吧？
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眼下还有细纹！
赶紧含颗薄荷糖提提神，我抽屉里有，特意给你留的。”
说着就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递了两颗过来。
我剥开糖纸，薄荷的凉劲儿顺着喉咙往下走，可心里那股慌劲儿半点没减 —— 不是怕方案不好，是怕李曼那边出幺蛾子。
跟小周小声说：“嗯，亲子方案总算弄完了，昨晚发邮件给曼姐了，她回我说‘明天开会她来汇报，让我旁听’。”
“旁听？”
小周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又赶紧压低，跟做贼似的，“她这啥意思啊？
这方案明明是你从头到尾做的！
上次路过你工位，看你电脑里存的全是家长反馈记录，光访谈笔记就写了两页，曼姐要是有点良心，肯定得提你的功劳啊！
她这不是明抢嘛！”
我笑了笑没说话。
想起上周跟李曼汇报进度，她就扫了两眼，说 “行，你接着改，到时候我来汇总”，连我提的 “黏土选可水洗款” 都没接话 —— 那时候就有点慌，可又安慰自己 “可能曼姐太忙，没注意”，现在回头想，那慌劲儿早有来头，我就是太傻了！
九点整，部门会准时开始。
我抱着笔记本跟小周一起进会议室，找了个后排位置坐下，尽量不显眼。
刚坐稳，就听见门口 “噔噔噔” 的高跟鞋声 —— 李曼来了，穿的是那件新买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棕色皮笔记本，看着精神得很，跟刚打了鸡血似的。
她走到主位坐下，打开笔记本连投影仪，手指顿了一下 —— 我心里 “咯噔” 一下：昨晚发的方案里，我特意附了 PPT 模板，结果她打开的是自己做的！
封面比我的花里胡哨，可 “活动时间” 居然写错了，写成 “上午 9 点 - 11 点半”，多了整整半小时！
她连方案都没仔细看吗？
不过这点错很快就被盖过去了。
她点开 PPT 第一页，标题栏里明晃晃写着 “市场部亲子活动方案（李曼 主导）”，后面跟了一串参与人，我的名字排在最后，跟个不起眼的小尾巴似的，前面还加了 “协助”—— 合着我就只是帮着打印了份文件？
我这半个月熬的夜都白熬了？
“咱们先看方案的核心思路。”
李曼拿起激光笔，指了指屏幕上 “轻量化互动” 西个字，声音亮得能穿透屋顶，“我定这个方向，是因为之前跟客服部聊过 —— 家长周末时间特别紧张，活动太长容易招人烦，所以我把总时长卡死在两小时内。
你们看这个时间轴，每个环节都卡得死死的，绝不拖沓。”
我在桌底下攥紧了笔，笔杆硌得指节都发白了。
心里首喊：总时长是我对比了三个竞品定的！
A 公司上周刚办过类似活动，两小时的时长，家长满意度 89%！
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 你看前排的张姐，咱们部门的老员工，都开始点头说 “曼姐考虑得真周到，比上次那个活动合理多了”，我哪好意思插嘴，万一被说 “不懂事” 咋办？
“再说说手工环节。”
李曼的激光笔移到 “黏土制作” 那栏，“我选黏土不选水彩，是怕孩子弄脏衣服，家长回头投诉 —— 之前有次活动就是因为水彩蹭衣服，闹得特别不愉快，这次得避开这个坑。”
这话刚说完，坐在我旁边的小吴突然抬头，想说话 —— 小吴上周帮我整理过家长反馈，知道黏土是我查了十几条投诉记录才定的。
可他刚张开嘴，旁边的老郑立马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还挤眉弄眼的，小声叨叨 “别多嘴啊”，小吴立马低下头翻笔记本，把话咽回去了，跟个受气包似的。
我看着这一幕，心更沉了。
上周整理投诉记录时，小吴还跟我说 “薇姐，你也太认真了吧，连三年前的记录都翻出来了”，结果现在呢？
连句 “这是薇姐查的” 都不敢说，职场这破氛围，真让人恶心！
“互动游戏选 15 分钟，也是我特意定的。”
李曼还在讲，手指在屏幕上划着流程表，“我查了些儿童注意力的资料，4-6 岁的孩子最多只能专注 15 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就走神，所以游戏不能长。”
我指甲都快掐进掌心了 —— 那三篇儿童注意力研究报告，是我熬夜从知网上下载的，有一篇还花了我 20 块钱！
特意把重点标黄附在方案后面，结果她连 “报告来源” 都不提，首接说成是自己查的！
忍不住抬头看她，发现她讲这话时眼神飘了飘，还低头翻了翻手里的笔记本 ——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上面记的是上周我发给她的方案摘要！
合着她连自己的话都想不起来，全靠我的东西撑场面，脸皮也太厚了吧！
“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李曼讲完，合上笔记本，脸上带着自信的笑，跟自己多厉害似的。
会议室静了几秒，老郑先开口，跟拍马屁似的：“曼姐，这方案特别好！
尤其是成本控制，比之前省了 20%，总监肯定满意！”
—— 他说的成本控制，明明是我把串珠换成黏土省下来的，李曼连成本表都没看懂，现在倒成了她的功劳，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接着张姐也说：“暖场游戏选‘萝卜蹲’挺好，不用道具还省事，曼姐想得真细。”
从头到尾，没人提我，连个眼神都没有。
我坐在后排，感觉自己跟个透明人似的，手里的笔被攥得发烫，笔尖都有点弯了。
小周在旁边偷偷碰了碰我的胳膊，嘴型比了句 “别气”，可我眼睛还是有点酸，赶紧低下头盯着笔记本上的咖啡印 —— 怕一抬头，眼泪就掉下来，让人看笑话。
散会的时候，大家都围着李曼走，你一句我一句夸她，她笑得合不拢嘴，偶尔跟老郑说两句 “回头请你喝咖啡”，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跟捡了宝似的。
我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收拾笔记本，小周陪着我，声音压得低低的：“薇姐，你别往心里去，曼姐这就是欺负你太老实了！
上次我做的宣传文案，也被她拿去说是自己改的，我跟她吵了一架，她后来才在总监面前提了我的名字。”
“吵架？”
我抬头看小周，眼神都有点懵，“那她没给你穿小鞋啊？
我之前看张哥跟她争功劳，后来天天被派去跑郊区的客户，早上五点就得起，累死了，没三个月就辞职了，太惨了。”
“怎么没给啊！”
小周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不服气，“她故意把最难搞的美妆客户塞给我，客户天天挑刺，说文案没新意，我熬了三个晚上改文案，最后数据比预期好 30%，总监看报表时问起，我才趁机说‘这是我最初的思路，曼姐帮我调整了细节’—— 既给了她面子，也说了实话，不然我亏死了！
你要是不争取，谁知道你干了啥？
人家只会觉得你啥也没干！”
我摇了摇头，手指捏着笔记本的边角，都快把纸捏皱了：“我跟你不一样啊！
我这个月房租还没凑齐呢，我妈上个月查出来膝盖有问题，药钱全靠我这点工资撑着…… 我要是跟她吵，她真给我穿小鞋，我连工作都没了，到时候喝西北风啊？
我可没你那底气。”
小周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过了会儿才说：“那要不你找总监私下说一声？
就说方案里的细节你想补充，毕竟你最清楚流程 —— 总监人其实挺好的，上次我跟他提文案的事，他还夸我细心呢，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我摇摇头，声音都有点虚：“算了吧，万一被曼姐知道了，更麻烦…… 她心眼小得很，到时候给我穿小鞋，我更扛不住。”
回工位的时候，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昨晚没关掉的方案草稿，满屏都是红色修改痕迹：“游戏时长改成 15 分钟黏土选可水洗款签到留 15 分钟缓冲”，每一条后面都记着修改原因，都是我的心血啊！
点开聊天记录，还存着跟幼教朋友的对话，她当时说 “可水洗黏土虽然贵点，但家长反馈好”，我回复的是 “贵点没关系，只要家长满意”，结果现在倒好，全成别人的功劳了。
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哭。
桌上的豆浆还剩半杯，早就凉了，跟我现在的心一样凉。
走廊里传来同事的说笑声，有人说 “曼姐这次肯定能拿季度奖金”，有人说 “下次有活动还得让曼姐牵头”，那些话飘进耳朵里，跟针似的扎人，难受得要命。
小周没走，坐在我旁边陪着我，过了会儿递过来一张纸巾：“别哭了，下次有活咱们留点心，把修改记录、聊天记录都存好，就算她想抢，咱们也有证据，到时候不怕她说不清！”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有点哑：“嗯，谢了…… 也就你愿意跟我说这些，其他人都跟没看见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抬起头擦干眼泪，点开邮箱，把昨晚发的方案又转发了一份给自己 —— 不是想留证据，是怕以后李曼再改方案，连我最初的版本都找不到了，那我这半个月真白熬了。
盯着屏幕上 “亲子活动方案终稿” 那行字，突然觉得特别讽刺：这方案是我熬了半个月做出来的，可现在，我连说 “这是我的” 的勇气都没有，真窝囊！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我笔记本上，那片咖啡印看得特清楚，跟我那没说出口的委屈似的，就那么摆在那儿，没人瞅见，也没人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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