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风像一只黏腻的手,狠狠攥住我的口鼻。
我蜷在冰冷的绿色垃圾桶后面,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再小一点。
脸颊紧贴着粗糙湿漉的水泥地,每一次吸气都灌满垃圾腐烂和某种…肉类放坏后的甜腻味儿,胃里一阵翻滚。
指甲深深抠进地缝,乌黑的泥垢塞满了甲缝,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反而让我清醒,让我确认自己还活着。
脚步声。
不是那些东西拖沓、混乱的跛行。
是人的脚步,带着明确的重量和恶意,敲击着地面,越来越近。
我的心猛地一抽,几乎跳到嗓子眼,又被我死死咽回去。
别过来,求你了,别过来…我在心里无声地嘶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祈祷这只是路过。
“哟,看看这是谁?”
那个声音,像钝刀割肉,还是响起了。
张扬。
我闭了闭眼,绝望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
“咱们的‘沙包之王’,怎么躲这儿了?
等着捡垃圾吃吗?”
我没动,甚至把脸往臂弯里埋得更深,好像这样就能消失。
垃圾桶的金属冰凉透过薄薄的衣料刺着皮肤。
“跟你说话呢!
聋了?”
“哐当——!”
巨响炸开,整个垃圾桶猛地一震,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是张扬踹的。
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生疼。
我不得不抬起头。
光线刺眼,张扬扛着那根缠满铁丝的球棒,堵在巷口,像一尊煞神。
他旁边的李浩和孙宇,咧着嘴,看我的眼神像看砧板上的肉。
我的脸肯定又白又脏,额角昨天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视线躲闪着,不敢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对视,那只会招来更狠的羞辱。
“啧,这眼神,还不服气?”
张扬嗤笑一声,上前两步,冰冷的球棒前端不轻不重地戳在我胸口,膈得肋骨生疼。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今天轮到你去西边那个小超市找吃的,忘了?”
喉咙干得发紧,像被砂纸磨过。
我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声音嘶哑:“那…那边昨天听到有‘掠食者’的动静……所以呢?”
他猛地打断,脸凑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带着一股食物腐败的酸气,“怕死?
谁他妈不怕死?
但老子们需要食物!
你这种连一星都勉强、异能还是他妈‘挨打’的废物,不去引开那些东西,难道留着浪费粮食?”
*不是挨打…是被动升级…* 这句话在我舌尖滚了滚,最终淹没在恐惧里。
说出来只会换来更疯狂的嘲笑和殴打。
这个该死的能力,除了让我更耐揍,成了一个完美的出气筒和诱饵,还有什么用?
一星,最低的等级,耻辱的烙印。
“浩子,宇子,帮咱们的‘沙包’活动活动筋骨,热热身,等会儿跑得快点儿。”
张扬退后一步,懒洋洋地挥挥手。
完了。
我下意识抱紧头,蜷缩起来,把自己变成一团更容易承受击打的肉。
拳脚立刻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落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踢在胳膊上,骨头震得发麻;有一脚狠狠踹在我腹部,我闷哼一声,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差点把隔夜搜刮来的那点残渣吐出来。
受到物理攻击,经验+1受到物理攻击,经验+1受到物理攻击,经验+1冰冷的提示信息在脑海深处机械地闪烁。
挨打的地方泛起极其微弱的热流,稍稍缓解着剧痛,像可怜的笑话。
这点强化,屁用没有!
只会提醒我,我是个多么可笑的怪胎,一个靠挨打才能“成长”的废物!
屈辱和愤怒毒液一样在血管里窜,但我只能咬紧牙关,把所有的声音都锁死在喉咙里。
不能叫,不能求饶,那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行了,”不知过了多久,张扬似乎腻了,摆了摆手,“再打真趴窝了,谁去引丧尸?
赶紧滚去超市!
弄不到吃的,今晚你就别回来了,在外面喂丧尸吧!”
身上的疼痛像无数根针在扎。
我挣扎着,用手撑地,一点点爬起来。
眼前发黑,晃了一下才站稳。
抹了一把嘴角,指尖沾上黏腻的血沫。
从头到尾,我没看他们一眼,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冲出这条令人窒息的小巷。
他们刺耳的讥笑声追在身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
西区。
越往深处走,死寂就越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破碎的玻璃橱窗像怪物张开的黑嘴。
空气中的腐臭味几乎凝成实质,糊在脸上。
我攥紧了手里那根捡来的锈铁管,冰冷的触感稍微给了点虚假的安全感。
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
眼睛不敢眨地扫视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都像是潜伏的死亡。
突然!
侧前方那辆侧翻的SUV后面,黑影猛地扑出!
快!
快到只剩一道残影!
掠食者!
它异化的西肢修长扭曲,利爪闪着金属寒光,滴着粘液的血盆大口占据了大半张脸,“嗬嗬”的嘶鸣带着捕猎的兴奋!
我头皮瞬间炸开!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冻住,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
跑!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字!
身体比思维更快,猛地转身,蹬地!
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疼痛!
铁管脱手掉在地上,当啷一声,根本顾不上了!
风在耳边呼啸,混杂着身后那东西越来越近的嘶吼和利爪刮擦地面的可怕声响!
我能闻到它身上传来的浓烈腥臭!
要死了!
这次真的要死了!
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
肺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灼痛的空气!
就在那冰冷的爪子几乎要碰到我后颈皮肤的瞬间——“砰!”
清脆的枪声撕裂死寂!
身后的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猛地停步,因为惯性差点摔倒,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肺叶火烧火燎。
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
那只掠食者倒在地上,脑袋开了一半,黑血汩汩流出,西肢还在轻微抽搐。
几个人从废墟后走出来。
端着步枪的女人眼神锐利,枪口一缕青烟袅袅散开。
是周宏宇和苏小薇的队伍。
周宏宇看了一眼掠食者的尸体,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皱起:“一个人往这边跑?
找死?”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剧烈地喘息,像个破旧的风箱。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恐惧还在体内冲撞。
苏小薇拉了拉周宏宇,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宏宇看我的眼神变了一下,那种了然,然后是极淡却无法错辨的轻蔑。
他听说过我。
“沙包”林铭。
“还能动吗?”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问一件物品,“能动就赶紧离开这,枪声会引来更多东西。”
没有询问,没有安慰,更没有邀请。
清晰的界限。
他们是有用的人,而我,是没用的累赘,需要被清理的障碍。
我默默首起身,腹部被踹的地方还在尖锐地痛。
低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喂,”苏小薇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递过来一小块用银色包装纸包着的东西。
是压缩饼干。
我愣住,手指僵硬地伸过去,接过那小块硌手的食物,喉咙梗塞,用尽力气才挤出蚊蚋般的声音:“……谢谢。”
攥紧那点微乎其微的善意,我几乎是小跑着离开,背影狼狈不堪。
他们的目光,同情、怜悯、冷漠、轻视……像芒刺扎在背上,比张扬他们的拳脚更让人难受。
半塌的地下室入口像一张嘲笑的嘴。
我刚挪开遮挡物,骂声就砸了出来。
“妈的!
吃的呢?
空着手回来?
你他妈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是张扬。
他像一堵墙堵在门口。
我沉默地摊开手,露出那块小小的、救命的压缩饼干。
他一把抢过去,捏在手里看了一眼,首接啐了一口:“就这?
塞牙缝都不够!
你果然只配当诱饵!”
毫无预兆地,他一脚狠狠踹在我肚子上!
“呃啊!”
剧痛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
我整个人被踹得向后飞起,重重撞在潮湿冰冷的墙壁上,才软软滑坐下来。
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痛得蜷缩起来,眼前发黑,干呕了几下,什么都吐不出来。
受到物理攻击,经验+1冰冷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我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听着他们骂骂咧咧地分食那小块饼干,讨论着明天去哪里“搜集物资”。
毫无疑问,最危险的任务,依旧是我的。
窗外,丧尸的嚎叫此起彼伏,像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但隐隐约约地,似乎夹杂了某种别的声音……更沉闷,更庞大,带着某种规律,让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动。
像某种巨大的脚步。
没人注意。
张扬他们还在为谁该多分一口饼干渣争吵。
我把滚烫的脸埋进膝盖,手指死死掐进手臂刚刚被打出淤青的地方,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脑海深处,那机械的提示音,这一次,似乎……比往常更清晰了一点。
微弱得几乎像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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