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停留在微博热搜界面。
#影后苏璃抑郁症坠亡##苏灵儿暂别娱乐圈##金梧桐奖永远的遗憾#乔晚——或者说,苏璃的灵魂——面无表情地划掉推送,点开手机相册。
上千张***充斥着存储空间,每张照片里的女孩都努力瞪大双眼,模仿着时下流行的无辜表情。
一样的角度,一样的滤镜,一样的刻意。
“真是……毫无灵魂的表演。”
她轻声道。
相册里还藏着一个名为“梦想”的加密文件夹。
密码提示问题是:“我最想成为的人?”
苏璃输入“苏璃”。
屏幕一闪,解锁成功。
里面只有三段视频。
第一段是乔晚十五岁时,在破旧舞蹈房里对着手机镜头练习苏璃在电影《白鹤》中的经典独白,眼神里有种未经打磨的光。
第二段是她在某个剧组当背景板时,偷偷用手机录下苏璃指导年轻演员的侧影,画面抖动得厉害,但能听出她压抑的呼吸声。
第三段最新,是三天前录的。
画面里的女孩双眼红肿,声音沙哑:“苏璃老师,我一定会成为像您一样的演员……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呢?”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苏璃关掉视频,胸口某个地方微微发紧。
这个叫乔晚的女孩,到死都把她当作信仰。
她起身环顾这个狭小的出租屋。
墙壁是最普通的白墙,却被贴满了便签纸。
每一张都写满了字:“试镜《青春之歌》女五号——失败,导演说我没有观众缘《大唐荣耀》丫鬟角色被拒——副导暗示要‘表示’广告面试第37次失败——客户说记不住脸声乐课:老师说我高音上不去是硬件问题形体课:肋骨外翻影响上镜,需要矫正”一张张,一条条,记录着整整三年的失败。
最触目惊心的是床头那张鲜红的:“第99次试镜失败。
《明日之星》是最后的机会。”
而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用尽全力写下的、几乎要划破纸背的字:“如果这次再不行,就放弃吧。”
苏璃走到墙角,那里堆着一摞表演教材,最上面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被翻得书页卷边。
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工整得近乎虔诚。
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廉价的连衣裙,标签都还没剪。
旁边放着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那是乔晚用三个月泡面省下的钱买的“战袍”,为了《明日之星》的面试。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周扒皮”的来电。
苏璃按下接听,对面立刻传来咆哮:“乔晚你死了吗?
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告诉你,《明日之星》那边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机会,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就等着赔违约金吧!”
她把手机拿远了些,等对方骂完,才平静地开口:“具体时间、地点?”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下午两点,星耀大厦三楼。
我警告你,这次是给林楚楚当陪衬,人家是内定的C位,你有点眼色,别抢风头!”
林楚楚。
苏灵儿一手捧起来的“清纯女神”,靠着模仿苏璃早期的戏路迅速走红。
“知道了。”
苏璃淡淡地说,目光落在墙上那些便签上,“我会准时到。”
挂掉电话,她走进浴室,再次看向镜中的脸。
这张脸确实缺乏辨识度,五官太过标准,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完美模板。
但骨相不错,颅顶高,头肩比优越——这是前世某个顶级造型师私下告诉她的“上镜秘诀”。
她伸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己经结痂。
原主就是在得知《明日之星》的角色被林楚楚抢走后,绝望之下撞了墙。
“值得吗?”
她对着镜中的女孩轻声问,“为了一个虚名,放弃自己的生命。”
镜中的女孩自然不会回答。
苏璃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脸颊。
水珠顺着新生的脸部线条滑落,当她再次抬头时,眼神己经变了。
那不再是乔晚怯懦茫然的眼神,也不是苏璃曾经温柔坚定的目光。
而是一种淬炼过的、冰冷而锐利的光。
她拿起剪刀,对着镜子,毫不犹豫地剪掉那头刻意留长的、模仿苏璃的黑首发。
碎发飘落,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和脖颈。
短发让她看起来利落了很多,也让那双眼睛更加突出。
她在乔晚的化妆品里翻找——全是些廉价劣质的牌子。
最后只找到一支未开封的棕色眉笔和一支哑光正红色口红。
她画了一道干净利落的眉峰,然后涂上红唇。
瞬间,镜中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千篇一律的甜美,转向某种更具攻击性的美。
苏璃端详着这张脸,忽然想起前世有人评价她:“苏璃的美,在于她敢于在甜美的底色上,画出锋利的线条。”
现在,她要在这张全新的画布上,重新作画。
墙上的时钟指向上午十点。
她还有西个小时。
打开手机,她搜索《明日之星》的面试要求:自选一段一分钟内的表演,题材不限。
乔晚原本准备的是一段偶像剧告白戏——她私下练习过无数次,每个表情都精心设计过。
苏璃按下删除键。
她在搜索框输入“《武则天》登基片段”——这是她二十三岁时的封神之作,也是苏灵儿永远无法模仿的表演。
视频加载出来,画面中的她身着龙袍,一步步走上大殿。
没有一句台词,全靠眼神和步伐,展现出一个女人从卑微到至尊的蜕变。
这段表演,曾被写入表演系教材。
苏璃关掉视频。
她不需要模仿任何人,哪怕是曾经的自己。
她要演的,是一个“重生者”的独白。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银行发来的余额提醒:83.7元。
墙上的那些便签在风中微微颤动,像无数个未曾实现的梦想在发出细碎的呜咽。
苏璃拿起笔,在那张“第99次试镜失败”的便签旁,用力写下一行新的字:“第100次——要么涅槃,要么毁灭。”
她穿上那件最便宜的黑色连衣裙,涂好口红,看向镜中的自己。
“乔晚,”她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对原主说,还是对自己说,“你的绝望,我收下了。”
“你的梦想,我来实现。”
门外,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
她拉开门,走进了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