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三天，是我生命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三天。
仇恨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焚烧着我残存的理智和魂魄。
我一遍遍回忆着玄羿的冷酷，嫦薇的恶毒，回忆着这五百年来自以为是的深情，实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身体的痛苦已经麻木，唯有恨意，支撑着我不肯彻底咽下这口气。
我要记住！
记住这一切！
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化作厉鬼，诅咒他们！
诅咒他们永世不得安宁！
外面仙乐的声音越来越响，欢呼声、祝福声不绝于耳。
我知道，他们的合卺大典，开始了。
玄羿甚至没有来看我最后一眼。
或许，在他心里，我这个“将死之物”，早已不值得他浪费半分心神。
就在那喧嚣鼎沸、礼炮齐鸣的时刻，我感觉自己的魂魄终于到了极限，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
不！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不能让他们如此称心如意！
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抬起血肉模糊、几乎只剩下白骨的手，凭借着一股不肯散去的滔天怨气，猛地抓住了正在逸散的一缕主魂！
魂魄自我撕裂的剧痛，远超灵核被剜，远超经脉尽断！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无法形容的崩坏之痛！
“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这啸声穿透了偏殿的结界，甚至隐隐压过了外面的仙乐。
或许是我的啸声太过惨烈，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
偏殿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站在门口的，是玄羿。
他依旧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俊美无俦。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
他看到我如同恶鬼般蜷缩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缕即将消散的、闪烁着微弱怨光的魂识。
“璃璃，你又在闹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冰冷和不耐烦。
“安分些，别扰了本君与薇儿的大典。”
闹？
安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五百年、恨入骨髓的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染血的、极其狰狞的笑容。
鲜血不断从我口中、眼中、耳中流出，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撼动天地法则的决绝：
“玄羿……上仙……”
他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有给他机会，用尽所有残存的意念，将最恶毒的誓言，烙印在天地之间，烙印在我破碎的魂魄之上：
“我……璃璃……以此破碎之魂立誓……生生世世……与你……永不相见！”
“若违此誓……叫我永堕无间……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捏碎了手中那缕魂识！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我的意识，我的存在，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在彻底堕入黑暗的前一瞬，我看到了玄羿脸上那骤然碎裂的冰冷面具，看到了他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似乎想冲过来，但身后传来了嫦薇娇柔的呼唤。
“羿哥哥，仪式要开始了，你快来呀……”
他的脚步顿住了。
最后映入我模糊视野的，是他转身离去，大红喜服消失在门外的决绝背影。
真好。
玄羿。
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若有来生……不，没有来生了。
我宁愿魂飞魄散，也绝不要再遇见你。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
再睁眼时，四周是熟悉的、阴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忘川河畔特有的、彼岸花腐烂与新生交织的腥甜气息。
我回到了地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