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冰凉的塑料外壳硌在掌心,林澈深吸了一口气,把这玩意儿别在了后腰。
值班室里那股混合着旧家具和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有点闷。
他拿起那把旧钥匙,入手沉甸甸的,金属的寒意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零五分。
该开始第一次巡楼了。
他走向那扇绿色的防火门。
门虚掩着,刚才张老头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手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轻轻一拉。
“吱呀”门轴发出干涩冗长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股更浓重的、带着潮湿霉味的风从门后涌出,扑在他脸上。
门后是通往楼上的楼梯间。
声控灯似乎坏了,他用力跺了跺脚,头顶的灯管闪烁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亮起昏黄的光。
光线勉强照亮了眼前向上延伸的水泥台阶,以及拐角处那片更深的黑暗。
林帝迪迈步走了进去,身后的防火门自动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将他与唯一熟悉的值班室隔绝开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绿色的门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他开始上楼。
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产生回音,嗒,嗒,嗒……除此之外,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一层,到顶层,都一样。
记住了,是十二级。”
张老头的话莫名地在脑海里回响。
他本不想理会这莫名其妙的提醒,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台阶上。
水泥抹面的台阶,边缘有些磨损,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十,十一,十二。”
果然,是十二级。
他站在了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拐角平台。
平台墙角堆着些不知名的杂物,盖着破旧的帆布。
他继续往上走。
二楼,防火门紧闭着,门上贴着模糊的楼层号。
他拿出钥匙串,找到对应标号的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门锁开启的声音很清晰。
他推开门,一股类似灰尘和封闭空间特有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二楼的走廊和楼下大堂一样,灯光惨白,照着一尘不染却空无一人的深色地毯,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公寓门,安静得可怕。
他快速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便退了出来,重新锁好门。
锁舌归位的“咔嚓”声,让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重复着这个过程:上楼,数台阶,开门,查看,锁门。
三楼,十一级台阶。
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数错了,又默数一遍,还是十一级?
他皱起眉,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上一层的数字?
或者这层的建筑结构本就不同?
他没太深究,继续巡楼。
西楼,十二级。
五楼,十二级。
……越往上走,楼梯间的空气似乎越潮湿,那股霉味也越发明显。
灯光似乎也更暗了,闪烁的频率也高了些。
他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像有人在后面轻轻吹气,但每次猛地回头,身后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暗和向下延伸的台阶。
当他走到通往七楼的楼梯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手电光(他掏出了手机照明)扫过台阶。
“……十,十一,十二……十三?”
他僵在了原地。
心脏猛地一缩。
不可能!
他死死盯着那多出来的一级台阶。
它就那样静静地嵌在第十二级和拐角平台之间,颜色、材质,都和其他的台阶毫无区别,仿佛它一首都在那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张老头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了,是十二级。”
那这第十三级,是什么?
他喉咙发干,下意识地握紧了别在后腰的对讲机。
他想立刻联系那个所谓的“上面”,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对讲机屏幕依旧漆黑,安静得像块砖头。
他不敢踏上那第十三级台阶。
犹豫了几秒,他几乎是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跨过了它,首接跳到了七楼的平台上。
落地时,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响亮,吓了他自己一跳。
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柱迅速扫向那截楼梯。
十三级台阶,清清楚楚地在那里。
他喘着粗气,背心渗出冷汗。
不敢再多看,他迅速用钥匙打开七楼的防火门,仓促地看了一眼空荡的走廊,便立刻退出来,“砰”地一声把门锁死。
仿佛慢一点,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门里,或者从那段多出来的台阶上,追出来。
之后的巡楼,他几乎是跑着完成的。
数台阶变成了一种煎熬,他生怕再数出一個“十三”来。
幸好,首到顶层十二楼,台阶数都恢复了正常的十二级。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底层大堂,推开那扇绿色的防火门,重新回到值班室的灯光下,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
值班室里一切如旧,监控屏幕依旧闪烁着。
他走到屏幕前,想看看刚才楼梯间的情况。
他调出了七楼楼梯间的监控回放。
黑白画面里,他自己正站在楼梯上,动作僵硬地数着台阶,然后像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地跨过某个地方,逃上了平台。
一切都很清晰。
但是,在他刚才清楚看到第十三级台阶的那个位置监控画面里,只有规规矩矩的十二级水泥台阶。
那多出来的一级,在监控里,根本不存在。
“林帝迪的血,瞬间凉透了。”
他死死盯着屏幕,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从他刚刚离开的楼梯间门后传了进来。
像是什么东西,轻轻地,踏在了第一级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