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士恺,或者说光绪皇帝,僵硬地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像做产品需求分析一样,梳理眼前这荒诞的处境。
环境扫描: 这里确实是颐和园的勤政殿,比他现代时花六十块钱门票参观的那个“景点”要真实、压抑百倍。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旧木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权力中心的肃杀气息。
殿内陈设极尽奢华,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件器物都透着历史的沉重。
这让他想起曾和苏晓一起来这里,她指着御座笑嘻嘻地说:“士恺,你要是坐上去,肯定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
当时他还反驳,现在……他低头看着身上的明黄龙袍,只觉得这衣服重若千钧,勒得他喘不过气。
身份确认: 爱新觉罗·载湉,光绪皇帝。
一个在历史教科书上注定悲剧的名字。
他现在就是这个人,一个被慈禧太后捏在手里,空有帝名而无实权的傀儡。
百日维新第九十一天,距离历史上那场血腥政变,只剩下屈指可数的日子。
核心目标: 活下去!
改变谭嗣同和维新派的命运!
至少,不能让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和他那些理想主义的臣子,死得那么毫无价值!
“皇上,” 刚才那老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十足的恭敬,“您可是要起驾回寝宫?
还是……”光绪(为方便叙述,此后主角意识主导时均称光绪)抬眼看向他,搜索着载湉的记忆碎片,勉强认出这是贴身太监王商,算是皇帝身边少数几个能稍微说点话的人。
“朕……想静静。”
他模仿着记忆里的语气,顿了顿,尝试着更自然地吩咐,“王商,你且退到殿外候着,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嗻。”
王商躬身,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出去了,厚重的殿门被轻轻合上。
殿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立刻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几乎带倒了旁边茶几上的茶杯。
他顾不上这些,开始在这空旷的大殿里急促地踱步。
不行,光靠载湉那点模糊的记忆和后世知道的历史结论,根本不够用。
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更多来自于抖音粉丝的碎片化讨论和他为了做视频查的资料——比如,他知道9月11日召见袁世凯是关键,知道谭嗣同会夜访,知道慈禧大概什么时候会发动政变,但他不知道具体的宫廷礼仪细节,不清楚每个大臣确切的性格喜好,甚至不太分得清那些顶戴花翎代表的官阶!
刚才应对袁世凯,完全是凭借对历史节点的敏感和产品经理临场忽悠甲方的本能,硬着头皮上的。
万一哪个环节露了馅……他走到窗边,透过精致的窗棂望向外面。
夜色下的颐和园,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在朦胧的月色下如同巨大的、沉默的兽。
这是皇家园林,也是世界上最华丽的监狱。
而他,是这个监狱里身份最尊贵的囚徒。
一股强烈的孤独和无力感袭来。
他想念他那间狭小却温暖的出租屋,想念空气中妻子苏晓洗发水的香味,想念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和粉丝们的互动评论……苏晓……“晓晓……” 他无意识地低语,手指紧紧抠着冰凉的窗棂木框。
她现在在做什么?
肯定急坏了吧?
发现自己昏迷不醒,她会打120,会哭……自己这一“失踪”,她该怎么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痛而窒息。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在现代社会里挣扎的、平凡的自己,以及那个愿意陪他一起挣扎的女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疲惫、焦虑、思念,还有穿越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边的东西——是那张龙椅的扶手。
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那冰凉光滑的木质扶手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陡然传来!
不是触感,而是一种……仿佛灵魂被抽离的眩晕!
眼前的雕梁画栋瞬间模糊、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起一片片雪花般的噪点。
紧接着,一个声音穿透了这片噪点,微弱,却无比熟悉,带着哭腔和焦急:“士恺!
谭士恺!
你醒醒!
你别吓我啊!
医生!
医生!”
是苏晓!
光绪猛地瞪大眼睛,试图看清什么,但眼前依旧是勤政殿的景象,只是边缘在不断扭曲闪烁。
他能“听”到苏晓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晓晓!
我在这!
我……” 他激动地大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这个扭曲的空间里“意识”到她的存在。
“病人生命体征稳定,但昏迷原因不明……脑部CT显示……” 另一个模糊的、属于医生的声音夹杂进来。
“士恺,你快醒过来,我们回家,我不逼你换工作了,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苏晓的啜泣声清晰得让他心碎。
这种连接极其不稳定,如同风中残烛。
几秒钟后,眼前的闪烁戛然而止,勤政殿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稳定,苏晓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极度思念产生的幻觉。
但手掌下龙椅扶手的冰冷触感,以及胸腔里那份真实的悸痛,都在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难道……这龙椅,或者特定地点,能让他短暂地“连接”到现代?
连接到苏晓身边?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如鼓。
这不仅是情感的慰藉,更可能成为他获取现代信息、了解另一边情况的唯一渠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王商小心翼翼的通传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皇上,谭嗣同谭大人奉旨到了,在殿外候见。”
谭嗣同!
光绪精神一振,强行压下对苏晓的担忧和关于“连接”的惊疑。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袍服,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龙椅,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和威严:“宣。”
历史的齿轮,在他这个意外闯入的“北漂灵魂”驱动下,开始微微偏转。
而他对那个即将走进来的、与他有着特殊渊源的年轻官员,充满了复杂的期待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