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杨家捡回来的童养媳,可他们对我极好。
丈夫总是笑呵呵地揉揉我的头,
“媳妇儿,等我当兵出息了,让你天天吃白面馍馍。”
后来他真去当了兵,可三年了,我只等来一封慰问信。
信上说,他被洪水卷走了,下落不明。
村里信奉死后要落叶归根,否则永世不得投胎。
我疯了一般去寻他尸骨,
鞋子破了,就赤脚走;盘缠被抢了,就啃树皮嚼草根。
在濒死之际,亲生父母寻回了我。
刚醒来,就听见隔壁屋传来已逝丈夫的谈笑声,
“早和家里串好词,说我牺牲了。她一个没见识的村妇,还能去部队查证不成?”
“婷婷可是师长干闺女,家里那个村妇和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等娶了婷婷,我就是师长干女婿了!以后在部队还不是横着走?”
隔着门缝,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杨显成。
原来被洪水卷走是假,另攀高枝是真。
可你娶了周师长的干闺女,却负了他的亲闺女。
……
我怔怔地望着“死而复生”的丈夫,泪水糊了满脸。
不似记忆里的憨实温厚,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杨显成身着军装、意气风发。
“兄弟们放心,等我当了师长干女婿,咱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满堂喝彩中,有人忍不住打趣:“成哥,村里的小嫂子咋办?人家还眼巴巴等你呢。”
闻言,杨显成嗤笑一声:“早和家里串好词,说我牺牲了。她一个没见识的村妇,还能去部队查证不成?”
一阵哄笑传来,“牛逼啊成哥!就是可怜了小嫂子,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咯。”
“只能怪她命不好,没有个好爹。”杨显成吐了口烟圈,“难不成我放着婷婷这个师长干女儿不要,守着个村妇过一辈子?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笑声更大了,像一根根针,扎得心里生疼。
我抬手抹去眼泪,猛地一脚踹开门。
砰——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杨显成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
嘴巴开合半晌,只挤出一句,
“同志,有事吗?”
我丢了半条命也要寻回来的亡夫,如今竟装作不认识我?
巨大的荒谬感袭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
“装死好玩吗?杨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