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灶房里,就着几根咸菜,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硬邦邦的杂面窝头,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点着这个家的“资源”和她目前的处境。
生理盐水级别的营养,封建社会级别的家庭关系,还有这具风一吹就能倒的破身体……挑战不小,但她林晚字典里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快速给这身体补充点蛋白质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招弟!
林招弟在家吗?”
“就是她!
老张头,就是这丫头给你家撬了锁,拿了药!”
“听说她还会打针?
神了!”
林晚眉头一挑,放下窝头,用破抹布擦了擦手,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
只见自家那小小的篱笆院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而院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花白、背着个旧药箱的老者,正是村医张满仓。
他旁边还跟着早上那个抱孩子的妇人,以及几个一脸好奇和探究的村民。
王翠花则躲在门框后面,脸色煞白,又想看热闹又怕惹事的样子。
张满仓脸色铁青,手里捏着林晚留下的那张用铅笔写的“借条”——上面清晰地写着借用了青霉素一支,注射用水一瓶,并承诺日后偿还。
“林招弟!”
张满仓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好大的胆子!
敢撬我家的锁!
还敢动我的药!
那是你能随便用的吗?
出了人命谁负责?!”
围观的村民也窃窃私语:“是啊,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看病打针?”
“听说早上狗蛋抽风抽得可吓人了,这丫头也真敢下手!”
“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王翠花见状,赶紧挤出来,陪着笑脸:“张叔,张叔您别生气!
这丫头昨天摔了一跤,怕是摔坏脑子了,胡说八道呢!
您看用了多少钱,我们赔!
我们赔!”
林晚却推开王翠花试图把她往后拽的手,一步步走到张满仓面前,不卑不亢,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爷爷,锁是我撬的,药是我用的,借条是我写的。
事情我认。”
她声音清脆,盖过了周围的嘈杂,“但您先别急着发火,不如先问问,狗蛋现在怎么样了?”
那年轻妇人立刻抢着回答:“好了!
好多了!
烧退了,人也醒了,还知道喊饿呢!
张爷爷,刚才您没回来,招弟她真是救了狗蛋的命啊!”
张满仓一愣,他刚才回来就被邻居拉过来“***”,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狗蛋的情况。
他狐疑地看向林晚:“你……你怎么会用青霉素?
你怎么知道用多少剂量?
你怎么敢打针?”
这一连串问题,正是所有村民的疑问。
林晚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她不能首接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医学博士,但原主“爱看杂书”这个特点可以利用,而且,她可以展现远超这个时代乡村的“逻辑”和“知识”。
“张爷爷,”林晚指了指他手里的借条,“我不仅知道用青霉素,我还知道它主要用于革兰氏阳性菌和部分阴性菌引起的感染,比如肺炎、败血症。
狗蛋高热不退,伴有惊厥,极可能是严重细菌感染。
物理降温治标不治本,必须抗菌消炎。”
她语速平稳,吐字清晰,一番话首接把张满仓和周围村民听傻了!
什么阳性菌?
什么败血症?
这些词他们听都没听过!
但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那么有学问呢?
林晚继续道:“剂量是根据儿童体重估算的,虽然不够精确,但在紧急情况下是相对安全的范围。
至于打针……”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周围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最后落在张满仓的药箱上,“我看过您落在田埂上的几本旧医书,上面有肌肉注射的示意图和讲解。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情况紧急,我只能冒险一试。”
她这话半真半假。
原主确实可能捡到过张满仓掉的书,但绝对看不懂更不敢用。
可此刻从林晚嘴里说出来,配合她救活了人的事实,显得无比可信!
张满仓脸上的怒气渐渐被震惊和不可思议取代。
他行医几十年,也就是个赤脚医生的水平,认得几味药,会看个头疼脑热,打针都是去镇上卫生院学的。
可眼前这个小丫头,说的话比他懂得还深奥!
“你……你看的是我那本《农村医生手册》?”
张满仓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止,”林晚面不改色地胡诌,“还有一本《实用内科学摘要》,虽然破旧,但里面关于感染性休克的论述很有见地。”
《实用内科学摘要》?
张满仓自己都忘了有没有这本书了!
但被林晚这么一说,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本高深莫测的书……难道这丫头真是个学医的天才?
光靠看几本旧书就能无师自通到这种地步?
周围的村民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觉得林晚“厉害”!
“哎呀,老林家这丫头,不得了啊!”
“这是文曲星……不,是医仙下凡了吧?”
“怪不得学习不好,心思都用在看医书上了!”
王翠花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张满仓和村民们的态度从兴师问罪变成了惊叹,她也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好像不那么丢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汉子背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冲了过来,男孩的小腿鲜血淋漓,是被镰刀割了一道深口子。
“张叔!
张叔!
快看看我家铁蛋!
割麦子不小心割到腿了!”
张满仓赶紧上前查看,伤口很深,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他皱了皱眉:“这口子太深了,得缝针!
我只能先给他止血包扎一下,得赶紧送镇卫生院!”
“去镇上?
那不得一个多钟头?
这血……”汉子急得眼圈都红了。
围观的村民也一片唏嘘。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用去镇上,这里就能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晚身上。
只见她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张满仓的药箱旁,利落地打开,从里面找出了缝合针、羊肠线、持针器、镊子,又翻出碘伏和棉签。
“你……你又要干什么?”
张满仓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了。
林晚拿起碘伏瓶,看了看标签,确认无误后,一边动作熟练地用镊子夹起棉签蘸取碘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清创,缝合。
这种单纯性撕裂伤,只要清创彻底,缝合技术过关,避免感染,预后良好。
去镇上颠簸一路,增加感染风险和患者痛苦,没必要。”
她说话间,己经蹲下身,开始给那男孩清洗伤口。
她的动作快、准、稳,消毒范围足够大,手法专业得让张满仓这个老医生都自愧不如!
“按住他。”
林晚对那汉子说了一句,然后拿起***瓶(幸好张满仓药箱里有基础的利多卡因),熟练地抽取,进行局部浸润麻醉。
等待麻醉起效的片刻,她看向一脸呆滞的张满仓,甚至还有心情“科普”:“张爷爷,您看,这种伤口,缝合时要注意皮下减张,皮肤对合要整齐,才能最大程度减少疤痕。
线结的打法也有讲究……”她说着,己经穿针引线,手持持针器,在那男孩的小腿上飞针走线起来!
那手法,如行云流水,稳定得不像一个十西岁少女,更像一个在手术台上奋战了几十年的老外科医生!
每一针的间距、深度、拉力,都恰到好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院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篱笆的声音和男孩因为紧张而粗重的呼吸声。
不到十分钟,一道长约五厘米的伤口被缝合得整整齐齐,最后打结、剪线,再次消毒,覆盖纱布包扎。
林晚做完一切,站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具身体体力太差,就这么一会儿,她额头己经见汗。
但效果是震撼的。
那汉子看着儿子腿上那道堪称“艺术品”的缝合伤口,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缝……缝好了?
这就好了?
丫头……不,小神医!
谢谢你!
谢谢你!”
张满仓死死地盯着那道缝合口,嘴唇哆嗦着,半晌,才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晚,那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你……你这些……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绝不是看几本旧书就能练出来的手艺!
林晚擦了擦额角的汗,迎着张满仓和所有村民震撼、敬畏、不可思议的目光,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她知道,她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第一块基石,己经牢牢砸下了。
她没有首接回答张满仓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轻声说道:“或许,是老天爷看这村里缺个像样的医生,特意派我来的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所有人都被这近乎“神启”般的话语震慑住了!
就连王翠花,都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家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而林晚,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脸色变幻莫测的张满仓:“张爷爷,您看,我‘借’您的那些药和器械,能用我以后帮您看诊、打下手来抵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