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了，一事无成。
林涛站在横跨江面的桥上，晚风裹挟着江水的湿气，吹得他有些发冷。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一张麻木的脸。
上面是女友刘菲菲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林涛，我们不合适，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以后别再联系了。”
三年的感情，从大学毕业到如今，终究还是碎得无声无息。
上周，他就职的那家互联网公司进行了新一轮的“毕业季优化”，他成了被优化掉的一员。
工作没了，微薄的存款在支付完这个月的房租后，己经见底。
而刘菲菲的同事，那个叫王娜的女人，上周刚刚换了一辆最新款的宝马3系。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日积月累的每一根。
林涛的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从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有些发皱的彩票。
那是他失业那天，浑浑噩噩地路过一家彩票店，用口袋里最后十块钱机选的。
当时的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念想。
“梦还没醒么……”他低声呢喃，自嘲得笑了笑。
晃晃悠悠地走下天桥，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个孤魂野鬼。
鬼使神差地拐进了街角那家依旧亮着荧光灯的彩票店。
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看着墙上的电视，播放着一部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老板，麻烦，对一下。”
林涛把那张皱巴巴的彩票递了过去，声音沙哑。
老板眼皮都没抬，一边盯着电视里婆媳大战的激烈场面，一边接过了彩票，极为熟练地在机器上扫描。
“滴——”一声短促的轻响后，机器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响起“谢谢惠顾”的冰冷女声。
老板疑惑地“咦”了一声，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低头看了一眼机器屏幕。
屏幕上没有任何显示。
“机器卡了？”
他嘟囔着，拿起彩票又扫了一遍。
这一次，机器发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尖锐而持久的鸣叫声！
那声音刺耳得让老板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仿佛被针扎了屁股，死死地盯着机器的屏幕，脸上的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林涛，嘴巴张了半天，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兄弟……你……你……”林涛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凑了过去，目光落在了那块小小的液晶屏幕上。
屏幕上，一行红色的、加粗的字体，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灼伤了他的眼睛。
一等奖，追加投注，奖金总额：100,800,000,000元一千零八亿。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彩票店老板的呼吸声粗重得像一台破旧的风箱，他看着林涛，眼神里充满了敬畏、恐惧，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贪婪。
林涛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兑完奖金后他走出彩票店，夜风依旧冰冷，吹在脸上却不再让他感到寒冷，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灼热感。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街道，行人，车流，霓虹。
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他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没有激动到想要呐喊的冲动，内心深处，是一片死寂被巨石砸开后，涌出的冰冷平静。
三年的感情，换不来一辆宝马。
五年的勤恳工作，换来一句冷冰冰的“优化”。
三十年的人生，换来一身的疲惫和茫然。
而现在，一张十块钱的纸片，给了他一千亿。
多么荒诞。
多么可笑。
他拿出那部屏幕己经有些裂纹的旧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划过。
刘菲菲，红色感叹号。
张伟，那个平日里称兄道弟，在他失业后却再也没联系过的“好哥们”。
还有那些所谓的“朋友”、“亲人”。
他一个都没有拨通。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一个没有备注，只存了一个“K”字的陌生号码上。
这是他几年前偶然间存下的一个联系方式，据说对方能处理任何“特殊业务”，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当时只是当个都市传说听了，随手存下，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两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冷静的男声，不带任何情绪。
林涛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冷静语气说道：“帮我办件事。”
“我要‘破产’。”
“负债百万的那种，动静越大越好，越真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业务的真实性。
“理由。”
对方惜字如金。
林涛看着远处高楼上闪烁的奢侈品广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想看看，这人间到底有多‘真实’。”
“可以。”
对方干脆地回答，“业务费用一百万，先付二十万定金。
把你的资料发过来，明天，全城都会知道你投资失败，血本无归。”
“账号给我。”
林涛没有丝毫犹豫。
挂断电话，他按照对方发来的账号，用手机银行转了二十万过去。
做完这一切，他删除了通话记录和转账记录，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光污染让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橘红色，看不到一颗星星。
从这一刻起，那个一事无成的林涛，己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戴着假面，准备欣赏一出好戏的观众。
不，是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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