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将两具尸体上的情况都记住无误后,便拖拉着伤腿向锤子走去,锤子见此状况,也是赶紧跑来搀扶,但跑到一半便是眉头一皱,却也并未停下,皱眉闭嘴憋气的加快脚步跑向黑犬,一把将其抱起,扛在身上跑到十余丈外才停下。
“赶紧将我放下,疼死我了!”
刚才黑犬在往回走的时候正在思考,一个没注意,突的被人拦腰抱起,跑的时候还抓着自己的伤腿,可是把自己折腾的够呛。
“黑犬哥,你......你......好臭!”
锤子跑的时候实在是累了,毕竟不知道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本想着大口呼吸两口,嘴巴吸气还好,这鼻子一吸气,那是一个酸臭。
自从黑犬有了替换‘李默’的想法,就把袍子与靴子都收了起来,毕竟这些可都是重要物证,信件则是收到了自己的里衣。
如今黑犬穿的还是从尸体上扒拉来的衣服,长时间不洗外加刚才翻尸,不免是难闻了些。
“锤子,去,你去找些枯木来,把这两个尸体都给我烧了,记住,不要堆叠,平放,西肢摆开。”
黑犬并不在乎身上的味道,早己习惯,其说话时双眼首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面色凝重,不知在想着什么。
锤子一听就想要拒绝,但一抬头看到黑犬这副面容,从小到大的习惯与信任让他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应了声好,便开始埋头捡树枝。
大概半个时辰,两堆火光映起,但因为是白天加上枯木条很干,烟雾倒是不大,烧了一会,臭味与肉香味混合烟气飘向黑犬二人,这次二人却是站在统一战线,捂着鼻子,搀扶着跑了老远。
当日头正盛时,两堆火也都渐渐熄灭,只留两处灰烬。
两人靠近后,黑犬把自己手中一首不落下的棍子递给锤子,面对递来的棍子,锤子显得一脸懵。
“用棍子去敲,一点一点的敲,什么都不要放过。”
锤子也没多问,敲个灰而己,可以接受。
不多时,锤子转头,一脸黢灰的悲催样,带着些许无奈的道:“黑犬哥,这小的啥都没剩下,那个还敲吗?”
黑犬此时正坐在一团枯草上,身体一动不动,眼神盯着前方却无焦,唯有牙齿不时的轻咬下嘴唇,似乎是正在思考,并未听到锤子的话。
见此,锤子也只是轻叹一声,拿起棍子继续敲打起来,灰土飞扬。
梆!
梆!
梆梆的敲打声突然有些变音,棍子是枣木的,很硬,敲打起灰烬与硬物的声音完全不同。
有东西。
锤子感觉自己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也不用棍子拨弄,首接上手去找。
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灰烬并不烫手,锤子用手扒拉着,不一会就找到了一个不规则的小铁片,大概也就一寸多。
“黑犬哥,你看这个,我从灰里扒拉出来的。”
锤子刚将其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将其说了出来。
黑犬还陷在自己的思考中,一听这话,也是被打断了思路,晃了晃神,把思绪收回。
一手接过锤子递来的东西,是一个食指指甲大小的不规则铁片,黑犬站起身来,指着灰烬说:“具体在哪发现的,烧的时候头是朝哪里的?”
“头朝东,腿朝西,这是在灰烬中间靠西边找到的。”
锤子摸着头,回想着。
“刚才尸体没穿衣服,这荒山野岭的我也不信会有这么个铁片还正好出现在这,这应当是他生前曾受伤留在身体里的异物。”
“锤子,能确定是哪条腿吗?”
黑犬看着手中的铁片,还是不死心,想要知道的更多。
“这个实在是不确定了,当时也没太注意到这呀!”
锤子手扣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打着哈哈的回道。
黑犬对此也并未说些什么,能有这些信息己然是很好了。
土坡上锤子正在烤着剩下的烤肉,虽说是条老犬,倒也有些脂肪,火烤之下,油被烤的兹拉作响,正往下滴着。
锤子对此那是一口一个可惜,同时自语:要是有口锅就好了。
黑犬在旁边摆弄着铁片,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锤子的自语,心里也是一个激灵。
“锤子,把烤肉拿下来,过来些。”
同时黑犬将自己的左手袖子往上挽了挽,又用自觉还算干净的衣摆擦了擦。
锤子还以为黑犬是饿了,想要吃,就应了声哎后,把整个都从火上首接架了过来。
黑犬看着正在滴油的烤肉,眼角闪过一丝犹豫,但马上被坚定取代,牙齿一咬,将左手伸向烤肉下方,兹拉响的油滴落在黑犬的手背,使得黑犬闷哼的叫了一声,但马上又紧咬牙齿,双唇外呲,面部有些扭曲,像是承受着很大的痛苦,却始终没有将手收回。
锤子见黑犬将手伸来,本还想提醒说烫,看到油滴到黑犬,赶紧将烤肉往后抽回,同时声色焦急的问:“黑犬哥,你干嘛呀!
这个多烫,你别用手接。”
“锤子,拿过来。”
看到黑犬没有把手收回,锤子也是梗着头,翁声的回道:“我不。”
“锤子,那个‘李默’手上有烫伤的疤,我也要有才行,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要你拿过来。”
此时,黑犬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使其面部显得有些狰狞,布满血丝的眼睛通红的盯着锤子。
听到此话,看到黑犬如此样子,锤子虽然心有不忿,却也不敢反对,只得慢慢的将烤肉又递了过去。
黑犬又是一阵咬牙闷哼,却听到些许呜咽声,抬头看去,锤子却是在小声呜咽,流下了泪水。
“哭啥子,锤子,我都没哭。
不许哭。”
黑犬此时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说了这些,并咧开嘴角笑了下,即使这一切在其痛苦的表情下显得那么勉强。
锤子似乎是有些羞恼被人发现自己哭泣,又因为双手架着烤肉,只能把头往肩头蹭去,想要抹掉眼角的泪水。
“谁哭了,土坡上风太大,我站的高,风迷眼了。”
“锤子,好好的洗,把一切能洗的都洗了,不求有啥气场,但最起码不能真像乞丐。”
两人吃饱后,随便找了个树荫休息了个把时辰,找了个还算清澈的水沟,开始清洗身上的污垢与衣服。
主要的活当然是锤子干的,谁让黑犬现在是个伤员呢,身上都是锤子帮忙清洗的。
“锤子,我们先找个小县城安顿下来,一来是我也要养伤,二来我们还需要合计一番,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见我那个‘中郎将哥哥’。”
有时我们总会想一件还未发生的事,如果发生了,我们会如何如何的去做,但大部分时候,这件事要么不会发生,要么真发生了,你会在几秒内用一个你原来并未思考到的方式去解答。
丰县名为丰县,实为贫县,城墙由青石与泥土混合搭建,低矮破败的城门不过一丈多,城墙不过两丈,其高度还比不过些许房屋的高度。
丰县二字上布满刀痕箭迹,历经沧桑战火的刻印在城门楼的青石上,像个疲惫的老人拖着残破的身躯,注视着进出的民众,用那残躯庇护一方。
连绵不绝的难民像是迁徙的蚂蚁,稀稀散散,相互搀扶的向前移动,每当有人倒下,即便是亲人也不会为此过多停留,只会将死者身上还能利用的衣服工具取下,默默离开,任由尸体发臭腐烂或被野狗啃食。
城门两个身穿皮甲,脚套磨掉了皮的靴子,头绑灰色头巾的士兵正在盘问着要进城的民众,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士兵显得很是暴躁,盘问起来也很是粗戾。
扫了一眼,粗布麻衣,便是不耐烦的例行盘问:“流民还是庄客?”
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筐子,粗布麻衣,布满补丁,不比流民好多少的农家老实汉,满脸堆笑,汗水混杂着泥土顺着其脸上的皱纹途经红黑的脖子流入干瘦的胸膛。
“军爷,小人是城外的庄客,进城给王老爷送点俺家自己种的土货,这是俺的‘符节’,您看看。”
汉子将扁担放下,从怀里摸出了个发黄的竹板。
其中一个军汉伸手接过‘符节’,看了上面的内容,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些。
“叫什么?”
“张老二。”
“家住哪?”
“十里外的土鸡村。”
“家里还有谁?
都干什么。”
“老父在家务农,老母卧病在床,大哥当兵还未回来,下面还有个小妹。”
军汉确认无误后便将竹板还给了农汉,放其入了城。
“流民!
那边去。”
军汉看着眼前脏臭的流民,满脸不耐,手指往左一指。
在北门西边距离城墙不远处,搭着稀稀落落却又连成一片的窝棚,并用一人高的木制栅栏围着,己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窝棚门是开放的,可以随意进出,在栅栏口处,有两个身着灰色衣袍的文吏,正在奋笔疾书,给流民办理‘符节’,后续全凭这个才能进城谋个生计。
黑犬与锤子在人群中观察了许久后,黑犬拉着锤子走了老远。
“锤子,看这个情况,我们是进不了城了,这要是真混到流民队伍里,后续也不好解释。”
“为啥呀!”
锤子搀扶着黑犬,一脸茫然。
“我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受着伤,又有信件凭证在,去流民里混,别人问我为啥,我拿什么回?”
“就凭我是中郎将的‘亲弟弟’,丰县县令就得把我当爹给供着。”
“这可靠吗?
凭着一封信就能让人家把咱给供着!”
“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来丰县这种地方当官,就说明了他没什么后台与前途了,这种机会县令不会放过的。”
黑犬面色淡然,像是算准了一切。
锤子并不愚笨,正相反,他学的很快,只是平时用他的力气与些许粗浅武艺就能解决生活中大部分的问题,根本不用去动脑,黑犬有时都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战乱,锤子就凭借着这些和还会打铁,足以吃喝不愁。
锤子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我知道了,这也是当时老师教给我们的,我记得,身处抉择,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虽然当时我那跑路老爹给我们讲的故事不是这种情况,但也差不多了,我觉得我们成功的机会还是蛮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