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更烈了，像野兽的嘶吼似的撞着破旧的窗户，把玻璃震得嗡嗡响。
苏软软缩在厨房角落的旧布上，冻得浑身发抖，连牙齿都控制不住地打颤。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可寒气还是像针一样钻进衣服里，贴着皮肤往骨头缝里渗。
她没敢睡太沉，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里屋传来张翠花的动静。
软软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等着张翠花吩咐今天的活计——她怕起晚了又要挨骂。
果然，没过多久，张翠花就披着一件旧棉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宿醉后的烦躁。
她扫了一眼软软，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眉头皱得更紧了：“妈的，又下雪了！”
软软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只见天空飘着细密的雪粒子，地上己经积了薄薄一层白，风裹着雪沫子刮进来，落在脸上又冷又疼。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昨天被磨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要是今天还光脚出去，恐怕要冻得更厉害。
可她不敢提鞋子的事，只能低着头，等着张翠花的命令。
“今天必须捡满两麻袋瓶子！”
张翠花走到软软面前，踢了踢昨天那个空麻袋，语气比平时更凶，“我昨天输的钱还没捞回来，你要是敢少捡一个，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软软心里一紧，小声应道：“知……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走？”
张翠花推了她一把，“别在这儿碍眼！
中午不准回来，什么时候捡满了什么时候再进门！”
软软踉跄着走出家门，雪粒子落在光秃秃的脚背上，瞬间化成水，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把麻袋扛在肩上，快步往巷口走——她想赶紧找点事做，或许动起来就没那么冷了。
雪越下越大，刚开始还是细密的雪粒，后来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很快就把地面盖成了一片白茫茫。
路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骑着自行车路过的，也都裹得严严实实，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光脚走在雪地里的小女孩。
软软的脚己经冻得失去了知觉，踩在雪地上，只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却没有一点温度。
她的脚趾冻得通红，昨天磨破的伤口沾了雪水，疼得钻心，可她不敢停下——她怕停了就更冷，也怕捡不够瓶子，晚上又要挨打挨饿。
她像往常一样，先去了街角的垃圾桶旁。
垃圾桶被雪盖了一半，她蹲下来，用冻得发僵的手扒开雪，翻找里面的塑料瓶。
手指碰到冰冷的垃圾，瞬间冻得发麻，她却不敢慢，一个一个地翻着，生怕漏掉一个瓶子。
“叮铃——”一个塑料瓶从垃圾桶里滚出来，掉进雪地里。
软软赶紧伸手去捡，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块结冰的石头，疼得她“嘶”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看，手指尖己经冻得发紫，还破了个小口，渗出血珠，可她只是把手指放在嘴边呵了呵气，又继续捡瓶子。
不知不觉，太阳升到了头顶，雪却没有停的意思。
软软的麻袋才装了一半，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早上出门时，张翠花连一口水都没给她喝。
她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看着橱窗里摆着的面包和热包子，喉咙忍不住动了动——她己经好久没吃过热乎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死丫头！
你在这儿偷懒干什么？！”
软软心里一慌，赶紧转过身，只见李铁柱手里拿着一个馒头，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她赶紧低下头，小声说：“我……我没偷懒，我在捡瓶子……捡瓶子？
我看你是想偷吃的吧！”
李铁柱走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麻袋，掂了掂重量，脸色更差了，“捡了一上午才这么点？
你是不是故意的？”
软软不敢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铁柱看了一眼便利店的橱窗，又看了看软软，突然把手里的馒头举到她面前：“想不想吃？”
软软的眼睛亮了一下，抬头看着那个馒头——那是一个热乎的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
她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嗯”。
“想吃也行。”
李铁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现在就去前面的菜市场，把那里的瓶子全捡回来，要是能装满一麻袋，这个馒头就给你。”
软软看了看前面的菜市场，又看了看李铁柱手里的馒头，犹豫了一下。
菜市场离这里很远，而且雪这么大，路上肯定很滑，可那个馒头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真的太饿了。
“怎么？
不愿意？”
李铁柱见她不动，脸色又沉了下来，“不愿意就算了，那你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我愿意！”
软软赶紧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扛起麻袋，转身就往菜市场的方向走。
李铁柱看着她的背影，嘴里嘟囔了一句“废物”，然后拿着馒头，转身进了便利店旁边的一个小赌场。
软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路上的雪己经积得很厚，她的脚陷在雪里，每走一步都很费劲。
走到一个下坡路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摔去，麻袋从肩上掉下来，里面的瓶子滚了一地。
她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可她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一个一个地捡瓶子。
雪地里很滑，她又摔了好几次，膝盖和胳膊都磕破了，可她只是咬着牙，继续捡——她怕晚了，李铁柱会把馒头给别人，也怕自己捡不够瓶子。
好不容易把瓶子都捡回麻袋里，她又继续往菜市场走。
这时，她的脚己经冻得没有一点知觉了，走在路上，就像踩着两块冰，麻木得厉害。
她的嘴唇也冻得发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可她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到菜市场，捡满瓶子，拿到馒头。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菜市场的大门。
菜市场里人不多，地上到处都是积雪和烂菜叶，滑得厉害。
她赶紧走进菜市场，开始在各个摊位旁边翻找塑料瓶。
摊主们看到她光脚走在雪地里，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的皱了皱眉头，有的叹了口气，却没人上前帮她。
只有一个卖菜的老奶奶，看着她可怜，递给她一根胡萝卜：“孩子，拿着吧，填填肚子。”
软软接过胡萝卜，小声说了句“谢谢奶奶”，然后赶紧塞进衣服口袋里——她想留着，等饿极了再吃。
她在菜市场里捡了很久，首到太阳快落山了，才终于把麻袋装满。
她扛起麻袋，往回走，脚还是很疼，肚子也很饿，可一想到李铁柱手里的馒头，她就觉得有了力气。
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并不是热乎的馒头，而是又一场意想不到的打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