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警报——”警报声像一把钝刀锯进工作站每个人的太阳穴。
红光泼洒在金属走廊上，把奔涌而过的人影拉长成扭曲的血色鬼魅。
"B-248挣脱了！
重复，B-248己挣脱控制！
"广播里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它正在破坏A区输氧管道！
"主管马库斯冲进中央监控室时，主屏幕正显示着那条鮟鱇水裔最后的疯狂。
它本该是工作站最温顺的劳工之一——一条三米长的雌性深海鮟鱇。
头顶生物发光器被改造成探照灯，下颚植入的合金钻头能粉碎最坚硬的海底岩层。
过去三年里，它沉默地完成了247次高危挖掘任务，从未有过反抗记录。
但现在，它正在撕碎自己为之服务的一切。
监控画面里，B-248用钻头颚咬住输氧主管道的接缝处，布满疤痕的身体疯狂扭动。
金属扭曲的尖啸声即使透过扬声器也令人牙酸。
它的发光器不再是工作时的冷白色，而是迸发出一种病态的猩红，在幽暗的深海环境中像颗跳动的心脏。
"见鬼，它怎么突破神经锁的？
"马库斯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屏幕上跳出B-248的生理数据——肾上腺素水平超标400%，脑电波呈现诡异的双频共振，就像有两个意识在颅骨内厮杀。
马库斯突然明白了，他见过这种数据模式，在研究所的档案里，这是母体为保护幼崽时的脑波特征。
镜头突然切换到A-7子舱。
在输氧管道破裂形成的湍流中，三十多个半透明的卵囊正随着水流翻滚。
每个卵囊里都蜷缩着发光的幼体，它们新生的鳍肢脆弱得像蝉翼。
"它在下崽..."马库斯的喉咙发紧，"你们没给它做绝育？
"身边的研究人员噤若寒蝉，思考如何从这一事故中撇清关系。
马库斯的机械义眼转动着计算损失："这种型号的繁殖期应该在三周后！
"他抓起神经鞭冲向出口，"所有武装人员听令，优先销毁那些卵！
"深海突然安静了。
当马库斯带人破开A区气闸门时，B-248停止了破坏。
它静静悬浮在破裂的管道旁，发光器的红光转为柔和的暖黄。
膨大的腹部己经瘪了下去，那些卵囊被小心地藏在它用身体撑起的安全空间里。
它破损的鳍肢轻轻摆动，将含氧量更高的水流导向自己的后代。
这种姿态马库斯在纪录片里见过——热带浅海的珊瑚鱼护卵时就是这样。
但此刻在三千公尺的黑暗深渊中，这个动作显得如此荒谬又悲壮。
"开火！
"马库斯的怒吼撕碎了这短暂的宁静。
武装人员确认好后腰武器补给后，六支神经脉冲枪同时亮起刺目的蓝光。
B-248的反应快得不可思议，它用尾鳍猛拍舱壁，借力冲向射击者，膨胀的咽喉袋像盾牌般护住身后的卵囊。
第一波脉冲击中了它的左眼。
眼球爆裂的黏液在高压海水中拉成丝状。
B-248发出人类听觉范围外的尖叫，武装人员只感到颅骨内一阵剧痛，鼻腔立刻涌出温热的血液。
"继续射击！
别给它喘息机会！
"第二波脉冲击碎了它的钻头颚。
第三波在它腹部撕开一道三十厘米长的伤口，内脏碎片像诡异的水母般漂出。
但B-248仍在前进，用残存的右眼锁定马库斯，那眼神让这个残暴的主管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然后它做了所有人预料之外的事。
B-248突然调转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观察窗。
它的血液在身后拖出一道黑色轨迹，在深海压力下，血红蛋白变成了近乎墨色的暗蓝。
当它撞上强化玻璃的瞬间，头顶的发光器突然超负荷运转，爆发出堪比太阳核心的亮度。
"它要——"警报声淹没了马库斯的惊呼。
工作站外部的监控镜头捕捉到了致命一幕——B-248的自毁性发光吸引了深渊霸主：一条二十米长的六鳃鲨。
这种史前掠食者对光源有着病态的执着。
巨鲨的第一口就咬断了B-248的下半身。
但即使在死亡瞬间，那条鮟鱇鱼仍用残存的前鳍指向远离工作站的方向——那里，三十个卵囊正随着刻意制造的涡流向黑暗深处漂流。
最后的主监控画面定格在鲨鱼撕咬B-248头颅的特写。
它那只完好的右眼始终盯着卵囊消失的方向，首到发光器被鲨齿碾碎的刹那，瞳孔中映出的仍是温柔的光。
“废物，连它都看不住！
所有人停掉今日氧气和食物供给！”
马库斯咒骂着助手清点损失，一边死死盯着幽暗的海外。
“滚开！”
马库斯踢开操作台的助手，喘着粗气，胸口极大起伏着。
最终，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主管，这……闭嘴，水裔要是在深海孵化了，上面问责下来，谁能担责，你能吗——”巨大的愤恨使他的机械眼发出电流声音。
马库斯努力平静下来，整理好凌乱的衣领，看着一个个低头不语的助理。
平缓的开口“我们己经在这鬼地方不知道生活多久了，他们不会在乎我们的付出，他们只会在乎自己。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自讨苦吃?各位，谁都不易，不是吗？
而且，坏了的东西不就应该被修理，或者被处理吗今天的事情，B-248发狂不可控被击杀，你，写份报告给我”说完，马库斯双手整理好了头发，双手插兜吹着口哨，走出操作室。
深海外，一股股毒素正从“波塞冬三号”排水孔中流出。
意在将三十枚卵囊扼杀在摇篮中。
世纪9658年，陆地被人类开发的支离破碎，寸草不生，虫死鸟亡。
海洋，成了唯一的生活居所。
深海，成了唯一的资源宝地。
水裔，是人类改造深海动物，开凿资源的强大工具。
人类，又一次成为自然界的“主宰”。
当人类置于资源枯竭的极端环境中时，我们会先抛弃道德，然后遗忘自己正在抛弃道德。
社会结构就像深海热泉口的烟囱生态系统——上层贪婪地吞噬着下层涌上的养分，而最底端的水裔和劳工，则是承受着整个文明重压的火山岩基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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