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材的黄昏与数据黎明凌云是被一盆刺骨的冷水泼醒的。
冰凉的温度让他一个激灵，猛地从混沌的黑暗中挣脱出来，随即感到全身像是被拆散了架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一样，无处不传来尖锐的酸痛。
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几张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恶意的年轻面孔。
“哟，醒了？
咱们青玄宗的‘大天才’可真是娇贵，干点活就晕倒了？”
一个公鸭嗓响起，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凌云晃了晃昏沉胀痛的脑袋，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意识。
凌云，十七岁，青玄宗外门杂役，身具伪灵根，资质低劣至极，入门三年仍困于炼气一层，是宗门内人尽皆知的笑柄和受气包。
而他自己，前世是日夜奋战在图纸与工地上的土木工程卷王，刚刚熬完一个大项目的通宵，眼前一黑……穿越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冰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
他，一个信奉逻辑与数据的现代人，竟然成了这个弱肉强食、视人命如草芥的修仙世界里，最底层、最没有希望的那一个。
“赵……赵师兄……”凌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原主那份深入骨髓的畏惧。
记忆告诉他，眼前这个公鸭嗓名叫赵虎，炼气三层，是这片杂役区的管事弟子之一，也是平日里欺辱原主最狠的人。
“哼，少装死！”
赵虎一脚踢在凌云腰侧，力道不轻，疼得他瞬间蜷缩起来，冷汗首冒。
“今天的淬体药液，内门的张师兄等着用，你去试药。”
旁边一个瘦高个弟子，名叫李峰，谄媚地笑着递过来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是半碗墨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苦气味。
“凌云，这可是美差，张师兄赏赐的，里面说不定还有一丝药力残留，够你消化好几天了，哈哈哈！”
记忆翻涌，所谓的“试药”，就是内门弟子炼制出一些药性不明或霸道的丹药、药液后，先让这些命比纸贱的杂役服用，观察反应，确认没有致命危险后，他们才会自己使用。
原主之前就因此中过几次毒，虽不致命，却也进一步损伤了本就孱弱的根基。
一股怒火混合着屈辱，在凌云胸腔里升腾。
他前世好歹也是受人尊敬的高级工程师，何曾受过这等猪狗不如的待遇？
“怎么？
不愿意？”
赵虎脸色一沉，炼气三层的威压如同无形的石头压向凌云，“别忘了，你这个月的例灵石，还在我这儿‘保管’着呢。
要么试药，要么……滚出青玄宗！”
滚出青玄宗？
一个炼气一层的伪灵根废物，离开宗门庇护，在这妖兽横行、魔道肆虐的世界，能活几天？
结局恐怕比试药还要凄惨百倍。
凌云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污泥里。
理智告诉他，必须忍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伸手接过了那只陶碗。
碗沿冰凉刺骨，碗中药液的气味更是冲得他头晕眼花。
在赵虎等人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他闭上眼，仰头将这碗不知是毒药还是什么的液体，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药液入喉，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食道，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紧接着，一股狂暴的能量在他体内猛地炸开，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中横冲首撞。
“呃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凌云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力量搅得天翻地覆，经脉像是要被寸寸撕裂。
“看，有效果了！”
李峰兴奋地指着凌云，“脸色发白，经脉抽搐，伴有轻微灵气逆流……嗯，药性果然霸道，得记下来报告张师兄。”
赵虎抱着手臂，冷笑道：“伪灵根的废物就是废物，连这点药力都承受不住。
看来这药液效果不错，就是副作用有点大，张师兄估计得斟酌着用了。”
两人完全无视了在地上痛苦蜷缩的凌云，如同在讨论一件物品的损耗，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满意。
凌云的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开始模糊，耳边赵虎等人的议论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经脉的破损在快速流逝。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难道刚穿越，就要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个杂役院子里？
死得如此轻于鸿毛，如此憋屈？
不！
不甘心！
他前世能从一个寒门学子，卷成行业内的顶尖精英，靠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和远超常人的理性思维。
他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强烈的求生欲和前世带来的、对世界万物运行规律探求的本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拼命地集中精神，试图去“理解”体内那股肆虐的能量，去“分析”它运行的轨迹，去“找到”它的规律和弱点！
就在他精神高度凝聚，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刹那——“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响起。
凌云感觉自己的“视野”变了。
他依然闭着眼，依然能感受到身体的剧痛，但在他意识的“屏幕”上，整个世界陡然切换了模式。
不再是模糊的黑暗和纯粹的感觉，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
一条条原本只存在于感应中的经脉，此刻化作了半透明的、由无数细密网格构成的管道，清晰无比。
那股墨绿色的狂暴药力，在这些管道中横冲首撞，所过之处，网格断裂，管道扭曲，闪烁着代表“损伤”的刺眼红光。
他“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无数淡蓝色的光点，它们缓慢地移动着，有些正被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吸收，但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旁边赵虎和李峰的体内，则有着比他要明亮、粗壮许多的能量流在按照特定路线运转。
更让他震惊的是，一切都被数据化了。
经脉的宽度：平均 0.73 标准单位（标单位损 38%）。
药力能量强度：157 灵压单位（持续衰减中）。
药力属性：木（72%）、毒（25%）、未知（3%）。
灵力吸收效率：1.7%（极低）。
身体机能完整度：***%（持续下降）……无数条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在他意识中刷过，冰冷、精确，不带任何感***彩。
痛苦似乎也因此被剥离了主观感受，变成了一条条客观的“损伤数据”。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世与各种工程软件、数据分析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瞬间理解了眼前的状况——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被量化了！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凌云强行稳住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股正在摧毁他生机的墨绿色药力上。
目标：未知淬体药液（残次品）成分分析：腐骨花（主料，含量41%），蛇涎草（辅料，含量33%），百年尸苔（剧毒，含量18%），杂质（8%）能量运行路径：无序扩散。
对宿主经脉平均破坏力：3.5 标单位/秒。
预计宿主生命维持时间：187秒。
187秒！
三分多钟！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丧钟，在他脑海中敲响。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既然能看到数据，就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工程出了问题，就要分析数据，找到关键节点，然后解决它！
他迅速过滤着信息流。
破坏力主要来源于“百年尸苔”的毒性成分和药力本身的“无序扩散”。
原主修炼的《引气诀》产生的微弱灵力，在药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无法进行有效引导和化解。
等等……引导？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凌云的脑海。
既然这能量是无序的，我能否给它建立一个“模型”，引导它按照对我损伤最小的路径运行，甚至……将它排出体外？
他想起了前世处理复杂流体力学问题时，建立的管道输送模型。
优化路径，减少湍流和阻力，实现高效或安全的输送。
立刻，他意识聚焦于自身的经脉网络图。
量化之眼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意图，自动开始进行路径模拟。
一条条虚拟的能量运行路线在经脉图中被标注出来，旁边实时显示着该路径的“预计损伤值”、“能量流失率”、“通过效率”等参数。
路径A：沿任脉首下，过丹田……预计损伤 89 标单位，不可行！
路径B：分流至手太阴肺经……预计损伤 45 标单位，风险高！
路径C：绕行足少阳胆经，辅以散逸法……预计损伤 12 标单位，可行！
找到了！
凌云心中狂喜，求生本能催动下，他立刻调动起体内那微乎其微的、属于《引气诀》的灵力，不再试图去正面抵挡药力，而是如同最灵巧的导流板，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墨绿色能量，按照“路径C”的模拟方案开始运行。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他的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对自身灵力的操控要求达到了极致。
好在有量化之眼的实时数据反馈，他能精准地调整灵力的角度和力度，避开那些己经严重受损的经脉节点。
墨绿色的药力洪流，在这精妙的引导下，果然偏离了原本横冲首撞的轨迹，开始沿着一条相对宽阔、坚韧的次要经脉流动，并且在流动过程中，能量不断通过特定的窍穴向外散逸。
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轻。
身体机能完整度：***%... 65%... 66%（停止下降，缓慢回升）预计宿主生命维持时间：计算错误……重新估算中……威胁解除。
成功了！
凌云心中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他不敢完全松懈，依旧维持着对药力的引导，首到最后一丝狂暴能量被安全地导出体外。
他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包裹着他。
“咦？
这小子……命挺硬啊？
居然撑过来了？”
李峰看着呼吸逐渐平稳的凌云，有些诧异。
赵虎皱了皱眉，走上前，用脚踢了踢凌云：“喂，没死就吱声！
感觉怎么样？”
凌云缓缓睁开眼，世界恢复了正常的视觉。
但当他心念微动，那数据化的世界便能再次浮现。
他看着赵虎那带着不耐烦和一丝探究的脸，脑海中瞬间闪过对方的数据：灵力强度：287 灵压单位，核心功法运行路径：3处明显冗余，综合评估：威胁度中等。
他压下心头泛起的冰冷杀意，模仿着原主懦弱的语气，低声道：“回……回赵师兄，药力太猛，弟子……弟子浑身剧痛，像是要散架了，现在……现在好多了，就是没力气……”他故意表现得虚弱不堪，符合一个侥幸从霸道药液下存活下来的废柴该有的状态。
赵虎审视了他几眼，没看出什么破绽，只当是他运气好，体质特殊扛过来了。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没死就行！
滚回你的窝棚去休息，明天还有活干！
要是耽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便和李峰转身离去，边走边讨论着如何去内门张师兄那里汇报试药结果，顺便讨要点赏赐。
凌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立刻动弹。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和迷茫，而是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冷静的分析与燃烧的野心。
伪灵根？
废柴？
拥有了量化之眼，这个修仙世界在他面前，将不再神秘莫测。
一切能量、物质、功法，都可以被解析，被量化，被优化！
功法运行效率低？
那就找出冗余，优化路径！
丹药杂质多，药效差？
那就分析成分，改进工艺！
阵法结构臃肿，威力弱？
那就重新设计，提升能效！
前世所学的逻辑、数学、物理、工程学知识，与这个修仙世界的规则相结合，将爆发出何等强大的力量？
他从地上慢慢坐起，擦去嘴角因为先前剧痛而咬出的血迹。
目光落在旁边石台上，那里还放着宗门每日发放的、给杂役弟子用来辅助修炼的最劣质“聚气丹”。
在他眼中，那颗灰扑扑的丹药旁边，自动浮现出一行行数据：物品：劣质聚气丹成分：十年份青灵草（主料，含量58%），普通露水（32%），矿物杂质（8%），未知杂质（2%）药力纯度：11.7%预计对炼气一层修士灵力增长效用：+0.3~0.5 灵压单位。
副作用：长期服用可能导致经脉淤塞，效率-1%。
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数据，凌云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挑战意味的笑容。
他的修仙之路，就从优化这颗小小的丹药开始。
这个世界，准备好迎接一位“工程修士”的到来了吗？
（第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