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的动作比林宝珍预想的还要快。
不过隔了两天,下午时分,林宝珍午睡后刚把屋里收拾干净,洗完手擦好雪花膏,院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李红梅,她今天没穿军装,换了件半新的列宁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切。
她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男人,男人手里还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显然不耐烦,扭来扭去,试图挣脱他爹的手,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好奇地打量着林宝珍和她身后的小院。
"宝珍妹子,我带人来给你相看了。"李红梅率先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温和,"这位是赵铁柱赵连长,咱们师里有名的战斗英雄。"
她侧身让出位置,"赵连长,这就是林济民营长的妹妹,林宝珍同志。"
赵铁柱在看到林宝珍的瞬间,眼睛都直了。他黝黑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张着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
“林、林同志,你好!”
他的声音大得有些震耳朵,牵着的小男孩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趁机甩开他的手,像个小炮弹似的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铁蛋!你给我消停点!”赵铁柱粗声呵斥,但显然没什么用。
那叫铁蛋的男孩朝他爹吐了吐舌头,伸手就去扒拉墙角码放整齐的柴火。
林宝珍垂下眼睫,轻声道:“赵连长好。红梅姐,请进屋里坐吧。”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像羽毛拂过心尖。赵铁柱只觉得心头一热,忙不迭地点头:“哎,好,好!”
李红梅瞥了眼乱窜的孩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率先走进堂屋。
林宝珍请他们在八仙桌旁坐下,转身要去倒水。赵铁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纤细的背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林同志,你别忙活了。”李红梅出声叫住她,“坐下说说话。”
“赵连长是实在人,带兵是一把好手,就是家里头...前年他爱人因病去了,留下铁蛋这孩子。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忙部队的事,实在不容易。”
赵铁柱搓了搓粗糙的大手,接过话头:
“是这么个理儿!林同志,俺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
“但俺跟你保证,你要是跟俺结婚,肯定对你好!重活累活都不用你沾手!”
他说着,目光热切地盯着林宝珍:
“铁蛋这孩子皮是皮了点,但心眼实诚。”
“你这么俊,性子又好,准能把他教好。咱们、咱们以后再多生几个,孩子多了才热闹!”
这话直白得让人脸红。林宝珍端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垂下头,声音细弱:“赵连长...你别这么说。”
“哎呀,赵连长是实在人,说话直接。”李红梅笑着打圆场,目光扫过院子里又开始踢石子的铁蛋。
“家里有个孩子是闹腾点,但也添人气不是?”
这时,铁蛋跑进堂屋,一把抱住赵铁柱的腿:“爹,我饿了!我要吃糖!”
“去去去!没看见爹在说正事吗?”赵铁柱粗声粗气地呵斥。
铁蛋不依,开始撒泼:“我就要吃糖!就要!”
林宝珍柔声开口:“孩子饿了是正事。”
她起身,从屋里拿出几颗水果硬糖,蹲下身,温柔地递到铁蛋面前,"铁蛋乖,不闹,阿姨给你糖吃。"
铁蛋看到糖,一把抓过去,剥开糖纸就塞进嘴里,连句谢谢都没有,又跑出去了。
“臭小子,跟阿姨说谢谢了吗!”赵铁柱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林宝珍和李红梅无奈地笑:“孩子还小,不懂事。”
赵铁柱看着林宝珍柔美窈窕的侧影,心里更是痒痒,连忙表态:
“林同志,你放心,以后铁蛋要是敢不听你的,我揍他!”
“赵连长,教育孩子不能光靠打的。”林宝珍轻轻摇头,声音依旧温和。
“您的诚意我明白。只是我年纪轻,恐怕当不好铁蛋的后妈,也操持不好一个家。万一委屈了孩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这话说得极其委婉,把自己放在一个“能力不足、怕委屈孩子”的位置上。
赵铁柱急了:“这有啥不会的?俺娘也在呢,她能教你!”
李红梅看出来林宝珍没相上赵连长了,才头一个相看,她倒也不想逼迫林宝珍,她适时插话:
“宝珍妹子考虑得也有道理。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慎重点是应该的。赵连长,你看...”
赵铁柱虽然失望,但看着林宝珍那娇怯怯的样子,也不好强求,只能挠挠头:
“那行吧。林同志,你再想想,俺等你信儿!”
又客套了几句,李红梅起身送赵铁柱和他玩得一身灰的儿子走了。
送走他们,关上院门,瞬间安静了下来,林宝珍脸上那温婉的笑容瞬间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