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厂的阴影城西的废弃工厂区，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挂着，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夹杂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更添了几分阴森。
林虎带着两个兄弟，缩在对面一栋烂尾楼的二楼阴影里。
他叼着烟，火光在黑暗中明灭，压低了声音骂道：“这鬼地方，蚊子比他妈的苍蝇还大。”
旁边一个瘦高个的青年，外号“猴子”，正拿着望远镜盯着工厂大门，闻言嘿嘿一笑：“虎哥，忍忍吧，默哥交代的事，马虎不得。”
另一个叫“石头”的壮汉，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咔哒”一声弹开，又“咔哒”一声合上：“我看啊，孙成那老狐狸八成不敢来了，说不定早就跟秃鹫的人勾搭上，把咱们卖了。”
林虎啐了一口：“卖？
他敢！
真要是那样，老子把他第三条腿给卸了！”
话音刚落，猴子忽然低呼一声：“来了！”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朝着猴子示意的方向看去。
只见两辆黑色的面包车，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工厂大门外。
车门打开，下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秃鹫的副手，外号“刀疤脸”的男人——他左脸上从眼角到下巴，一道狰狞的刀疤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孙成也在其中，他缩着脖子，跟在刀疤脸身后，一脸谄媚的笑，和白天在“金港”后门签字时的勉强截然不同。
几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刀疤脸拍了拍孙成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他，随后一起走进了工厂。
“***的，果然勾结在一起了！”
林虎眼睛一瞪，就要起身。
“虎哥，等等！”
猴子一把拉住他，“默哥说了，让咱们只盯着，别轻举妄动。”
林虎咬了咬牙，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砖头上：“妈的，看着这老小子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心里憋屈！”
石头也道：“虎哥，猴子说得对，咱们得听默哥的。
要是坏了大事，雄哥那边也不好交代。”
林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行，老子忍！
猴子，看清楚他们进去多少人，有没有带家伙。”
“看清楚了，一共八个人，刀疤脸和他两个手下腰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家伙。
孙成带的那几个，看着就怂，估计没什么用。”
猴子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工厂里很快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光线从厂房的缝隙里透出来，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晃动。
但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林虎他们在烂尾楼里蹲了将近一个小时，腿都快麻了，才看到工厂里的灯灭了。
没过多久，刀疤脸和孙成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谈得很愉快，孙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还主动给刀疤脸递了根烟。
两伙人分道扬镳，面包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走，回去给默哥报信！”
林虎一挥手，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烂尾楼。
陈默接到林虎电话时，正在“金港”娱乐城的办公室里。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金港”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人，格外留意着有没有生面孔或者形迹可疑的人。
“默哥，孙成那老小子果然跟刀疤脸见面了，就在城西废弃工厂，我们拍了视频。”
林虎的声音带着怒气。
“知道了。”
陈默的声音依旧平静，“你们先回来，到‘金港’找我。”
挂了电话，陈默关掉监控页面，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孙成和秃鹫勾结，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借警方整顿的机会，给义联下绊子。
但他们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
是想首接动手，还是有别的阴谋？
他揉了揉眉心，脑子里飞速运转。
现在的局势很微妙，警方的压力己经很大，如果再和秃鹫发生大***，只会让李正抓住机会，一网打尽。
但如果不反击，任由秃鹫步步紧逼，义联的地盘和声望都会受损，到时候内部人心涣散，一样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半小时后，林虎三人出现在陈默的办公室。
猴子把手机里的视频递给陈默看。
视频拍得不算清晰，但足以看清刀疤脸和孙成的互动。
陈默反复看了几遍，注意到一个细节：刀疤脸在和孙成握手告别时，手里似乎塞给了孙成一个小小的东西，孙成接过来就揣进了怀里，动作很隐蔽。
“那是什么？”
林虎也凑过来看。
“看不清。”
陈默皱起眉，“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沉思片刻，对林虎说：“你去查一下孙成最近的行踪，特别是他常去的地方，还有和他接触的人。
另外，派人盯紧他，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好嘞！”
林虎应声就要走。
“等等。”
陈默叫住他，“记住，别打草惊蛇。”
“明白！”
林虎三人走后，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停车场里进进出出的车辆。
“金港”是义联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既有来寻欢作乐的富商，也有混日子的小混混，稍不注意就可能引发冲突。
他拿起对讲机：“通知下去，今晚所有安保人员提高警惕，禁止客人在场所内携带任何违禁品，发现醉酒闹事的，首接扔出去，别跟他们废话。”
“收到，默哥。”
对讲机那头传来回应。
刚放下对讲机，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老鬼打来的。
“阿默，查到一些关于李正的消息。”
老鬼的声音沙哑，带着点电流声，“他这次带队下来，带了不少自己的人，都是省厅的精锐，看样子是动真格的。
而且，他好像对你有点兴趣。”
陈默心里一动：“对我有兴趣？”
“嗯。”
老鬼说，“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李正好像知道你以前的身份，还调阅了你在警校的档案。”
陈默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最不想提及的，就是那段警校的经历。
当年他离开警校，并非自愿，而是因为一场被人设计的“意外”——他的搭档在一次任务中牺牲，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操作失误。
虽然最后没有被定罪，但他也无法再留在警队，只能狼狈离开。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李正怎么会查到？
“他还知道些什么？”
陈默问道。
“不清楚。”
老鬼说，“但你得小心点，李正这个人，不仅能力强，而且执念很深。
他当年抓过不少跟你父亲同辈的大佬，对咱们这种组织，没什么好感。”
“我知道了。”
陈默挂了电话，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李正的出现，让本就复杂的局势更加棘手。
如果李正真的盯上了他，那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他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一早，陈默换了身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去了城南的一个花鸟市场。
这里是老鬼的地盘，表面上是卖花鸟鱼虫的，实际上是义联的一个情报中转站。
老鬼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背有点驼，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退休老人。
他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看到陈默进来，眼皮都没抬：“来了？”
“嗯。”
陈默走到他身边，装作看鱼的样子，“李正那边，能不能再深入查一下？
他为什么会突然关注我？”
老鬼放下水壶，慢悠悠地说：“查不了了。
李正带来的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我的人己经被发现了两个，再查下去，只会暴露更多。”
陈默沉默了。
老鬼看了他一眼：“阿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当年你离开警校的事，真的只是意外？”
陈默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老鬼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
李正既然调了你的档案，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疑点。
你自己小心。”
他从鱼缸旁边拿起一个装着鱼食的小袋子，递给陈默：“这是你要的东西，秃鹫最近在跟一个叫‘老鼠’的军火贩子接触，想从他手里买一批货。
地点在后天晚上，北郊的码头。”
陈默接过袋子，里面除了鱼食，还有一张写着时间和地点的小纸条。
“谢了，老鬼。”
“跟我客气什么。”
老鬼摆了摆手，“对了，苏雅那丫头，昨天去医院上班的时候，好像被人跟踪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什么？”
“别紧张，我己经让人处理了。”
老鬼说，“是两个小混混，估计是秃鹫那边派来探你底细的。
没伤到那丫头。”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握着袋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秃鹫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苏雅身上。
“我知道了。”
陈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老鬼，帮我照看好苏雅，别让她出任何事。”
“放心吧，我己经安排人在她上下班的路上跟着了。”
老鬼说，“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阿默，你该考虑清楚，那丫头留在你身边，太危险了。”
陈默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花鸟市场。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知道老鬼说得对。
苏雅跟着他，就像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可他舍不得。
舍不得那一点温暖，舍不得那片能让他暂时忘记黑暗的净土。
但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回到住处，陈默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的车里坐了很久。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雅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想告诉她真相，想让她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怕看到她震惊、恐惧、甚至厌恶的眼神。
就在这时，苏雅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默，你在哪呀？
我今天休息，想约你去看电影呢。
新上映了一部喜剧片，评价好像不错。”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轻快。
陈默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苦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今天有点事，可能没空。”
“这样啊……”苏雅的声音里带着点失落，“那好吧，等你有空了再说。”
“嗯。”
“对了，阿默，”苏雅忽然说，“昨天我下班的时候，好像看到林虎哥了，他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陈默心里一紧，连忙解释：“哦，他是……他是刚好路过，怕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就多留意了一下。”
“这样啊，那替我谢谢他。”
苏雅没有怀疑，“那你先忙吧，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好。”
挂了电话，陈默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谎言像一张网，越织越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而此时，在秃鹫的地盘，一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秃鹫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听着刀疤脸的汇报。
秃鹫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完全不像个混黑道的。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心狠手辣，比谁都要阴险。
“大哥，孙成那边己经搞定了。”
刀疤脸低着头说，“我给了他一批‘货’，让他想办法弄到‘金港’里去。
只要‘金港’被查，陈默那小子肯定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咱们再趁机……”秃鹫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急。
李正现在盯得紧，咱们不能做得太明显。”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陈默那小子，不简单。
当年他父亲赵卫东可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可惜死得太早。
陈默跟他老子一样，脑子活，下手狠，而且……据说他还跟警察那边有点渊源。”
刀疤脸愣了一下：“警察？
他不是赵天雄带出来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
秃鹫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没关系，不管他是什么来头，这次都得栽。
孙成那边只是第一步，我要让义联一步步垮掉，让整个滨海市，都变成咱们的天下。”
他看向刀疤脸：“后天晚上的交易，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老鼠那边很可靠，货也都是好东西。”
刀疤脸说。
“好。”
秃鹫点点头，“拿到货，咱们就有底气了。
到时候，不管是义联，还是李正，都得给我靠边站！”
窗外的阳光刺眼，秃鹫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阴狠的光芒。
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他的策划下，悄然展开。
而陈默，己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行动了。
无论是秃鹫的阴谋，还是李正的关注，都像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他拿出手机，给林虎发了条短信：“后天晚上，北郊码头，准备动手。”
发完短信，他发动汽车，朝着“金港”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就像他无法回头的人生。
他不知道这场战斗的结局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战下去。
为了义联，为了赵天雄的收留之恩，也为了……保护好那片属于他的，仅存的温暖。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