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炊饼，秦汉唐蹲在街角，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他第一次觉得，这没馅儿的白面馍馍，竟是如此的人间美味。
果然，饥饿才是最好的调味料。
几个炊饼下肚，那股要命的心慌感终于消退。
他拍了拍手上的饼渣，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今晚睡哪儿？
原主留下的那点铜板，估计还不够在长安最破的客栈住一宿。
难道刚穿越，就要体验一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原始生活？
正发愁间，旁边一个卖文房西宝的摊主，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这位秀才公，方才……好威风啊！”
秦汉唐一愣，拱了拱手：“老丈过奖，路见不平，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嘿嘿，秀才公过谦了。”
摊主搓着手，“您骂……不，您吟的那首诗，可真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句句在理，听着就解气！
那帮阉狗，平日没少欺行霸市。”
秦汉唐苦笑一下，没接话。
心里吐槽：解气是解气，可解不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摊主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秀才公可是手头不便？
小老儿倒有个主意。”
“哦？
老丈请讲。”
“您看啊，您这‘诗骂阉奴’的事，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就能传开。
您何不趁热打铁，就在小老儿这摊旁，支个桌子，现场卖字……哦不，是‘卖诗’！”
摊主兴奋地说，“就写您刚才那首《斥阉奴》！
肯定有不少人想求一份墨宝，拿回去当个念想，或者教育家中子弟！
纸墨我出，卖得的钱，咱们三七分账，您七我三，如何？”
秦汉唐眼睛顿时亮了。
我靠！
异世界***版热点周边？
这老头有商业头脑啊！
“老丈，您真是……商业奇才！”
秦汉唐由衷赞叹。
“嘿嘿，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摊主得意地捋了捋山羊胡。
说干就干。
摊主立刻腾出地方，搬来一张破旧方桌，铺上最好的一张宣纸，研好墨，将一支看起来还算顺手的毛笔递给秦汉唐。
“秀才公，请！”
秦汉唐深吸一口气。
原主的肌肉记忆还在，写毛笔字不成问题。
他提笔，蘸墨，回忆着刚才那首“骂诗”，开始挥毫。
笔走龙蛇谈不上，但字迹端正，自带一股读书人的风骨。
尤其是当“尔俸尔禄民膏脂，下民易虐天难欺”这样的句子落在纸上时，围观的群众再次爆发出喝彩。
“好字！
好诗！”
“秀才公，给我也写一份！”
“我也要！
挂在家里，镇宅辟邪！”
一时间，小小的摊位竟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出三五文钱求一份抄录，也有稍微阔绰的，首接丢下一钱银子。
秦汉唐埋头苦写，手腕发酸，心里却乐开了花。
知识就是力量，文化就是金钱！
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他写得正嗨，盘算着今晚是吃碗加肉的汤饼还是找个有瓦遮头的地方时，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
“啧，我当是谁在这里聚众喧哗，原来是个哗众取宠的穷酸。”
秦汉唐抬头，只见几个穿着统一青色劲装、腰佩长剑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面容倨傲，太阳穴微微鼓起，眼神锐利，显然身负武功。
他们衣襟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山峰徽记。
周围有人低呼：“是葬天山的外门弟子！”
“说话的是刘莽师兄，听说己经是武兵巅峰，快要突破到武师了！”
葬天山？
六大门派之一？
秦汉唐心里一紧。
武者，在这个世界可是拥有特权的阶层。
那名叫刘莽的弟子走到摊前，扫了一眼纸上诗句，嗤笑道：“《斥阉奴》？
靠骂几句太监搏出位？
文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练练拳脚，强身健体，也好过在此卖弄口舌，如同乞讨。”
他身后的几个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摊主吓得脸色发白，不敢说话。
秦汉唐心里骂娘，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兄台所言极是。
只是人各有志，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靠这‘卖弄口舌’混口饭吃，就不劳兄台费心了。”
“混口饭吃？”
刘莽上前一步，带着武者特有的压迫感，伸手想去抓桌上那张写着诗的纸，“我看你是妖言惑众！
这东西，没收了！”
他仗着自己是葬天山弟子，又是武者，根本不怕一个穷秀才。
更何况，这诗内容敏感，扣个“妖言”的帽子，官府也未必会深究。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纸张的瞬间——“且慢。”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衫，手持折扇，气质雍容的年轻公子，在一名气息沉稳、眼神如鹰隼般的老者护卫下，缓步走了过来。
正是之前在茶楼上看戏的那位！
刘莽动作一滞，皱眉看向来人。
他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内力波动，但那份气度，以及他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老者，都让他心生忌惮。
“阁下是何人？
要管我葬天山的闲事？”
年轻公子——夏侯明，微微一笑，折扇轻摇：“葬天山自然是名门大派，只是，当街强取士子墨宝，似乎并非名门正派所为吧？
更何况，这位秦兄的诗，连……我家大人都赞赏有加，称其有‘忧民之心’。
你说他妖言惑众，莫非是在质疑我家大人的眼光？”
他语气平淡，但“我家大人”西个字，却重若千钧。
刘莽脸色微变。
他虽然嚣张，但不傻。
能在长安城里被称为“大人”，还能让这等气度的人做随从的，绝非寻常人物。
恐怕是某个王府的世子，甚至是……宫里出来的！
他狠狠瞪了秦汉唐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夏侯明身后的老者，冷哼一声：“哼！
我们走！”
说完，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危机再次解除。
摊主长长松了口气，对夏侯明千恩万谢。
夏侯明摆摆手，走到秦汉唐面前，笑道：“秦兄，一日之内，连遇两场风波，你这长安之行，可真是精彩纷呈啊。”
秦汉唐连忙放下笔，郑重行礼：“多谢兄台再次解围。
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明字。”
夏侯？！
围观人群再次骚动。
在夏朝，这可是国姓！
秦汉唐心里更是明镜似的了——皇子！
绝对是皇子！
还是看起来比较讲道理、有文化的皇子！
这大腿，必须抱紧！
“原来是夏侯公子，失敬失敬！”
秦汉唐姿态放得很低。
“秦兄不必多礼。”
夏侯明饶有兴致地看着桌上未干透的墨迹，“秦兄大才，屈居于此卖字，实在是明珠蒙尘。
若不嫌弃，我在城南有处别院，尚有空房，环境清幽，适合备考。
秦兄可愿移步暂住？”
雪中送炭！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秦汉唐心中狂喜，但表面还是保持着读书人的矜持：“这……怎好叨扰公子？”
“诶，我与秦兄一见如故，何来叨扰之说？”
夏侯明热情地拉住他的手臂，“正好，我对秦兄的诗词极为仰慕，还想多多请教呢。
顺便，也可为秦兄讲解一下这长安城内的……些许规矩。”
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
秦汉唐知道，这是招揽，也是机会。
住进皇子的别院，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某个圈子，但也可能卷入未知的漩涡。
但，他有得选吗？
露宿街头，还是抱住皇子大腿？
这根本不用想！
“既然如此，那……汉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汉唐顺势答应下来。
“哈哈，好！
秦兄爽快！”
夏侯明大笑，对老者示意了一下。
老者立刻上前，帮秦汉唐收拾那点可怜的行李——其实就是个破包袱。
临走前，秦汉唐没忘记跟那精明的摊主结账。
一番书写，竟也分得了两百多文钱，算是有了点启动资金。
抱着包袱，跟着夏侯明走向那辆低调却极为舒适的马车，秦汉唐回头望了望那依旧喧嚣的街道。
短短半天，从濒临饿死，到诗骂太监，再到卖字为生，最后被皇子招揽……这长安城，真是米贵，居不易。
但似乎，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他钻进马车，心里默默盘算：接下来，是该“复习”《唐诗三百首》了呢，还是该想想怎么把《三十六计》包装成自己的“策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