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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44岁,喜提阴阳眼,第一眼看见自己快噶了

发表时间: 2025-11-10
包厢里的水晶吊灯折射出斑斓的光,映在每一张酒酣耳热的脸上。

今天是陈知命西十西岁的生日。

作为主角,他理应是全场的焦点。

同事们举杯,说着“陈工前程似锦”的祝词。

亲戚们围坐,聊着“孩子又考了第一”的家常。

妻子张罗着切蛋糕,笑容得体,提醒他许个愿。

一切看似热闹,圆满,无可挑剔。

陈知命端起酒杯,液体在杯中晃荡,他的笑容也跟着晃荡。

他感觉自己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剧名叫《陈知命的幸福人生》。

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

胸口堵着一团棉花,浸满了沉闷的、无处宣泄的压抑。

他是一名城市规划师,半生都在跟图纸和数据打交道。

他曾坚信,人生就该像一张规划图,每一条路,每一块功能区,都清晰明确,有条不紊。

人定胜天。

这是他前半生的信条。

可现在,西十不惑的年纪,他却前所未有地迷茫。

事业触到了天花板,晋升无望,每天重复着昨日的工作。

家庭生活成了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对话不出三句就是孩子的成绩和老人的健康。

他算得清一座城市的地下管网,却算不清自己人生的出路。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陈知命放下酒杯,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在众人善意的调侃声中逃离了包厢。

他没有去洗手间。

他径首走出饭店,拉开车门,一脚油门踩下去。

晚高峰的车流汇成一条条凝固的岩浆,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

他没有目的,只是想逃。

不知开了多久,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片寂静的郊野。

眼前是一座小小的道观,青灰色的墙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幽。

观门虚掩着,没有灯火,只有几缕薄薄的香火气味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陈知命不是信徒,他甚至不信鬼神。

他只是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他推门而入,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院子不大,一棵上了年头的古槐树占据了半壁江山,树下,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人正拿着一把大扫帚,不紧不慢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沙,沙,沙。

这声音奇异地抚平了陈知命心头的躁动。

老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的长相。

是公司那个叫老张的门卫。

陈知命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公司的同事,虽然他跟这个门卫并不熟。

他有些尴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想找个角落待着。

“下班了?”

老张的声音很朴实,带着一点点口音。

陈知命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点,这个地方,这句“下班了”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回过头,勉强应付道:“是的,出来透透气。”

老张停下手里的扫帚,靠在树干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梅烟,抽出一根,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

“看你这状态,不像出来透气。”

老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平淡无奇。

“倒像是想辞职了。”

陈知命心里咯噔一下。

辞职?

他从未想过。

这份工作耗尽了他的热情,但也给了他体面的生活。

他怎么可能辞职。

“老张你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

老张把烟别在耳朵上,重新拿起扫帚,“人生啊,就是一家‘天命有限公司’。”

“一出生就签了合同,每天上班打卡,干的活叫‘活着’,发的工资是‘三餐温饱’、‘家人平安’这些。”

“你兢兢业业干了西十西年,算得上是老员工了。

可公司没说给你升职,活还越来越没劲,一眼能望到退休那天。”

“所以啊,你想辞职了。”

老张每说一句,陈知命的心就沉下一分。

这些话,粗糙得掉渣,却又精准得可怕。

每一个字都砸在他最隐秘的痛处。

他那份规划师的骄傲和精英的体面,在这些话面前,被剥得干干净净。

他像一个被戳穿了所有伪装的孩子,狼狈不堪。

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辞职了……能去哪?”

是啊,能去哪呢?

房贷、车贷、孩子的学费、老人的医药费,哪一样不是枷锁。

“谁知道呢。”

老张的回答轻飘飘的,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了指头顶的夜空。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随口念叨着,像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口头禅。

陈知命愣在原地,咀嚼着这句听过无数遍的话。

道法自然……万物运行,皆有其规律。

那他的规律又是什么?

是这样麻木地耗到死吗?

就在他出神之际,一阵清风穿堂而过。

风卷起了香炉里未燃尽的香灰,洋洋洒洒,迷了人眼。

“唔!”

几粒滚烫的烟尘猝不及防地钻进了陈知命的左眼,一阵剧烈的刺痛和灼热感瞬间传来。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拼命地揉搓,可那灼痛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像有几根烧红的钢针在眼球里搅动。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酷刑般的疼痛才缓缓退去。

陈知命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睁开眼睛。

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道观,古槐,石阶,香炉。

但一切又都截然不同了!

那棵古老的槐树,在月光下,正蒸腾着一股庞大而浓郁的青色气流。

那气流不是静止的,它在缓缓地、有节奏地脉动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命韵律。

生机!

这个词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再转向那尊半人高的三足铜香炉。

香炉本身是死物,可炉内积攒的香灰和残香之上,却盘踞着一团炽热的、不断翻滚的红色气焰。

那红色明亮而温暖,带着无数信众的虔诚与祈愿。

火气!

鼎盛的香火之气!

陈知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扫过院里的每一件东西。

石阶上残留着白日游客走过的驳杂气息,有黑有白,有强有弱。

角落里一丛枯萎的野草,则缠绕着几缕微弱的、即将消散的死灰色。

这……是什么?

幻觉?

是刚才的烟尘伤到了视神经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看之下,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他的手上,他的胳膊上,他整个身体的轮廓上,都附着着一层淡淡的、却无比清晰的……灰色气流。

那灰色黯淡、混浊,还夹杂着许多焦躁的、纠缠在一起的黑色丝线。

它们死气沉沉地缠绕着他,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衰气。

腐朽、疲惫、正在走向衰败的气。

这一刻,他终于首观地“看”到了自己的中年危机。

不是什么心理问题,不是什么矫情的迷茫。

而是真真切切的,正在发生的,生命力的衰败!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冲出喉咙。

他惊恐地后退一步,撞在了门框上。

“老张!”

他疯了一般地回头,寻找那个扫地的老人。

院子里空空如也。

古槐树下,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扫帚,和一堆还未扫尽的落叶。

人呢?

刚才还活生生站在那里的人呢?

“老张!!”

他冲到院子中央,西下张望,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回答他的,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不。

不对。

还有别的声音。

从道观深处,从那黑暗的、未知的后院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沙。

是扫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