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日常之陈铭宇

“铭宇，对不起，我……”

苏晚晴垂着眸，柳眉如被春雨浸过的黛色远山，微微蹙着，长睫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像沾了晨露的蝶翼，轻轻颤动。她银牙咬着下唇，那抹柔软的粉色被咬得泛白，声音依旧是往日里那般温柔，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轻轻落在人心里，却带着能扎破皮肉的尖刺，让人忘了世间其他的痛，只记得这钻心的酸楚。

陈铭宇全名陈铭宇，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笑起来时唇角会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是大学里不少女生偷偷议论的 “系草”。可此刻，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双脚钉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他爱了整整三年零二个月零八天的女人 —— 这个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幻想着要娶回家、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女人。

苏晚晴，在陈铭宇心里，她是比天上的月亮还圣洁的存在。他记得第一次在图书馆遇见她时，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那一幕，他记了整整四年。可现在，这轮 “月亮” 却要为了别的男人，亲手打碎他的世界，率先说出 “分手” 这两个字。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砸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晕开小小的湿痕。陈铭宇心里清楚，就算他现在跪下来，把尊严踩在脚下求她，也没用。女人一旦变了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就算你拼尽全力去追，也只能看着它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天际。更何况，他只是个从孤儿院出来的穷小子，除了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和满腔的爱意，什么都给不了她。

可他还是不甘心，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那些一起在操场看星星的夜晚，一起在食堂分吃一碗面的清晨，一起在自习室刷题到深夜的时光，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闪回。他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指腹蹭过脸颊，留下一道湿痕，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哀求：“晚晴，钱…… 钱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铭宇，大学这几年，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苏晚晴终于抬起头，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愧疚和决绝。她的细眉皱得更紧了，声音软得像要化掉，却字字清晰：“可现在，我想去追寻更好的生活了。你不是说过吗？爱一个人，就该为她牺牲，为她着想。”

没错，这句话是陈铭宇说的。那是去年夏天，他们在学校湖边的柳树下，他抱着她，看着湖里的荷花，轻声说 “以后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去拼，就算要我牺牲什么，我也愿意”。那时的情话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讽刺，像一把生锈的刀，慢慢割着他的心脏，每一刀都带着血肉模糊的疼。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陈铭宇的胸口，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话。他看着苏晚晴，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 那个曾说 “就算你没钱，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奋斗” 的女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毕业典礼刚过去三天，陈铭宇的学位证还放在出租屋的抽屉里，压在他和苏晚晴的合照上面。四年的学生生涯，在同学们的祝福、老师的叮嘱和道别的哭声里，画上了句号。可毕业对他来说，不是新的开始，而是难题的开端。

就业压力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大学生毕业即失业”，这句话以前他只当是玩笑，可真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残酷。今年全国毕业的本科生超过六百万，再加上往届没找到工作的两百万，整整八百万年轻人挤在求职的赛道上，像一群饿极了的狼，盯着那少得可怜的岗位。可社会能提供的职位，却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三十七，剩下的人，只能在迷茫里挣扎。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他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小事，现在成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他是从孤儿院长大的，没有父母可以依靠，没有家庭可以兜底，每一分钱都要靠自己挣。他不敢乱花一分钱，买矿泉水只买一元钱的，吃饭只去最便宜的快餐店，可就算这样，每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还是让他捉襟见肘。

这半个月来，陈铭宇几乎跑遍了东莱市的大小公司，简历投了近百份，每一份都认真填写，甚至为了不同的岗位，修改了十几版。可结果呢？要么是石沉大海，要么是面试后收到 “很遗憾，您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的短信。他每天顶着四十度的烈日出门，晒得皮肤黝黑，原本合身的 T 恤，现在穿在身上都显得宽松了些，脸颊也瘦得凹陷下去，眼底的红血丝一天比一天重。

他甚至荒唐地想过，要是能在路边捡到一张中了特等奖的彩票就好了 —— 不是他贪财，是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可他从不去买彩票，他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运气，总觉得那些所谓的 “中奖新闻”，大多是不为人知的欺诈，是给像他这样的穷人画的饼。

可就在他最狼狈、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在这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苏晚晴却突然提出了分手。

陈铭宇是穷小子，苏晚晴却是中等家庭出身的姑娘。她父母是普通的上班族，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能给她安稳的生活，毕业前就托关系给她在天海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五险一金齐全，工资是陈铭宇现在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得陈铭宇头晕目眩，他扶着旁边的书桌，才勉强没倒下去。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怒火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烧得他喉咙发紧，声音都在颤抖：“是谁？那个男人是谁？”

苏晚晴张着樱桃般的小嘴，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那片布料被她攥得发皱，像她此刻慌乱的心。

陈铭宇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有些重，却没敢真的弄疼她：“晚晴，你告诉我，是谁？你说啊！”

在他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下，苏晚晴终于狠下心，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清晰地传到了陈铭宇耳朵里：“是…… 是赵天宇。”

“赵天宇？” 陈铭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怎么会不认识赵天宇？那个对外贸易学院的花花公子，家里开着大公司，每天开着豪车在校园里晃悠，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大二那年，赵天宇和他同时喜欢上了苏晚晴，两个人都发起了疯狂的追求 —— 赵天宇送名牌包、送香水、请吃昂贵的西餐，而他只能每天给她带早餐，在她自习时陪在旁边，在她难过时给她递纸巾。最后，苏晚晴选择了他这个穷小子，他以为自己赢了，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可没想到，原来只是暂时的 “将就”。

这些年，赵天宇一直没放弃，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苏晚晴面前，送些贵重的礼物，说些暧昧的话，可每次都被苏晚晴拒绝了。陈铭宇以为，苏晚晴是真的爱他，可现在看来，那些拒绝，或许只是还没找到更好的 “下家”。

无名火在陈铭宇心里熊熊燃烧，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踱来踱去，拳头攥得咯咯响，指节泛白：“你真的要为了那个花花公子和我分手？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别的女生的吗？你忘了我们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对不起，铭宇，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我真的想过更好的生活。” 苏晚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陈铭宇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我们…… 我们做朋友吧，以后还能偶尔联系。”

她说完，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陈铭宇看着她的眼泪，却觉得无比讽刺 —— 明明是她先背叛了感情，却还要装作受害者的模样。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争吵。陈铭宇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哀求，再到最后的沉默，可不管他说什么，苏晚晴都只有一句话：“我已经决定了，铭宇，我们不合适。” 他曾天真地以为，等苏晚晴冷静下来，等她想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会回心转意 —— 他敢肯定，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爱她了。

在一起三年，他们从没红过脸。每次有矛盾，都是他先低头，不管是谁的错，他都会哄着她；大四同居的那一年，他更是把她宠成了公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活都不让她干，她累了，他就给她揉肩捶背，她饿了，就算是半夜，他也会跑出去给她买吃的。

可就算这样，苏晚晴还是要离开。她要离开东莱市，离开这个他们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城市，跟着赵天宇去他的家乡 —— 那个繁华的天海市。

今天是苏晚晴离开的日子，她买了下午两点十五分的火车票，从东莱市到天海市，四个小时的车程，却要把他们的人生彻底隔开。

昨天晚上，他们最后一次争吵。陈铭宇没能说服她留下，反倒被她 “说服” 了 —— 她让他做个 “拿得起放得下” 的男人，让他 “好聚好散”，不要让彼此太难堪。

多可笑啊，女人明明已经把刀插进了男人的心脏，却还希望男人笑着说 “没关系”，还希望以后能做 “朋友”。

陈铭宇靠在墙角，静静地看着苏晚晴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那个崭新的行李箱里 —— 那是赵天宇昨天送她的，意大利名牌，价格抵得上他三个月的房租。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以后，他们就成了陌生人。

苏晚晴真的很美，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美。她有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眨眼时，长睫会划出一道温柔的弧线；她的嘴唇柔软饱满，涂着淡淡的粉色唇膏，看起来像一颗诱人的樱桃；小巧的瑶鼻挺翘地立在脸上，搭配着线条优美的香腮，还有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像是一掐就能出水。她的身材也很好，修长窈窕，雪藕般的玉臂，浑圆笔直的玉腿，细滑的小腿，再配上细腻柔滑的肌肤，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让人移不开眼。

陈铭宇微微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到苏晚晴曼妙的身影慢慢向他走来，像一朵飘过来的云。

苏晚晴抬起手，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擦去他眼角的泪。她的指尖很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 那是她常用的护手霜的味道。她低声说：“铭宇，我爱你，我真的爱过你，要怪…… 要怪就怪我们没缘分吧。”

“不，别说了……”

陈铭宇牙关紧咬，牙龈都快要咬出血了，他忍住眼眶里的泪，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晚晴，我不怪你，真的，我只恨我自己没本事，没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铭宇，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好不好？让我…… 让我为你演奏最后一曲吧，就当是告别。”

她说完，转身走到行李箱旁，打开那个同样是名牌的琴盒，取出那把她珍藏了多年的小提琴 —— 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父母送她的礼物。悠扬的乐声很快在狭小的房间里响起，是《克鲁采尔奏鸣曲》，她以前常拉给陈铭宇听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