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指尖的温度还没从玉镯上褪去，那抹温润的白就己在掌心碎裂成三瓣。
“啪”的一声轻响，像踩碎了冬日屋檐下的冰棱。
她蹲在梳妆台前，看着散落在紫檀木桌面上的碎片，心脏骤然缩紧——这是外婆临终前攥在手里的羊脂玉镯，上周去老街的“聚宝阁”估价时，白胡子掌柜还捧着它啧啧称奇，说这是民国年间的珍品，玉质如凝脂，雕工见匠心，最少能值二十万。
可此刻，最大的那块碎片在她指间泛着塑料般的光泽，轻得像片晒干的杨树叶。
她对着光仔细看，玉质应有的绵密纹理消失无踪，只有几道歪斜的气泡，像是劣质玻璃在高温下融化后留下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碎片边缘，竟被那看似光滑的断面割破了皮，血珠瞬间沁出，滴落在碎片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血珠没有散开，反而像被海绵吸收般渗入玉片，原本浑浊的玻璃质感渐渐褪去，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白。
苏清颜还没反应过来，梳妆台上的相框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那是外婆的遗照，黑白影像里的老人穿着斜襟布衫，笑得慈眉善目。
可现在，照片上的人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布衫变成了高领旗袍，银发梳成了一丝不苟的发髻，连嘴角的笑容都变得疏离冷淡。
最后定格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眉眼间却依稀有苏清颜的影子，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完好无损的玉镯。
苏清颜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穿衣镜。
镜中的房间还是她住了三年的出租屋，米色的墙纸，掉漆的衣柜，甚至连她昨天随手扔在床尾的针织衫都在原位。
可镜中的自己，手腕上竟戴着那只本该碎裂的玉镯，旗袍领口的盘扣在镜中泛着冷光，与她身上的棉质T恤格格不入。
“幻觉……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把这荒诞的景象驱散。
镜中的“她”却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紧接着，镜面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涟漪，一圈圈淡金色的光晕从中心扩散开来。
苏清颜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镜面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额头重重撞在冰凉的玻璃上。
疼痛没有如期而至。
她像是跌进了一片温暖的云海，失重感过后，后背传来坚实的触感——是冰凉的青砖地。
苏清颜挣扎着坐起身，雕花的红木床顶悬在眼前，镂空的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杂着旧书本的油墨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的伤口己经愈合，手腕上的玉镯完好如初，只是不再温润，摸起来像块普通的青石板。
“这是……哪里？”
她扶着床沿站起，走到梳妆台前。
铜盆里的水凝结着薄冰，黄铜镜面打磨得光滑，映出的却不是她熟悉的脸——镜中人穿着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几簇兰草，正是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女人。
门外传来轻叩声，一个带着吴侬软语的女声响起：“小姐，张掌柜派人来问了，那只玉镯您到底当不当？
他说今早市价又跌了，现在最多能抵五匹素布。”
苏清颜握着玉梳的手猛地收紧，齿尖深深嵌进掌心。
五匹素布？
那只二十万的玉镯，在这个地方，竟只值五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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