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次死在手术台

医院规定，凌晨三点后禁止使用电梯。新来的实习医生不信邪，夜班时偷偷按了电梯。

门开后，里面站着一位穿病号服的老太太，手里拿着苹果。她微笑着问：“医生，吃苹果吗？

”实习医生吓得落荒而逃。第二天，他发现全院根本没有这个病人。更恐怖的是，从那天起，

他总在凌晨三点听到病房外有人问：“医生，我来送苹果了。

”---仁和医院九楼的实习生休息室，

空气里永远漂浮着消毒水和廉价速溶咖啡混合的、令人倦怠的气味。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林轩用力掐着自己的眉心，试图把最后一点困意从眼眶里挤出去。值班表上，

今晚轮到他跟主治医师周宏进行夜间巡房。桌上摊开的病历本被台灯照得一片惨白。旁边，

几个同样挂着黑眼圈的同期实习生正压低了声音交谈，

内容让他本就发沉的脑袋更添了几分烦躁。“……真的邪门，我上次夜班，

明明听见空病房里有输液架倒地的声音，跑过去一看，什么东西都没歪。”“你这算什么？

老规矩才要命，凌晨三点后不准用电梯，说是好多年前出过事，一个心脏病突发的老太太，

没抢救过来，就死在电梯里了。之后就有这规定了。”“不是事故，

”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护士插话，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神秘，“我听说是她自己偷跑出来，

想坐电梯下楼，结果电梯故障，困在里面好几个小时，发现的时候……人都僵了，

手里还死死攥着个苹果，说是要给当晚值班的医生吃的。”“苹果？”“嗯，

红得发暗的那种。后来……反正就定下这规矩了。安保部说的，怕影响电梯夜间检修。

”林轩嗤笑一声，把剩下的咖啡灌进喉咙，冰凉的液体让他打了个激灵。“都什么年代了，

还传这些。”他放下杯子，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未知毫无敬畏的嘲弄，“医院嘛，

生老病死的地方，自己吓自己。规矩定出来，总有人喜欢给它编个鬼故事当背景板。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实习生看向他：“林轩，你别不信邪。好多老规矩，宁可信其有。

”“我信科学。”林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巡房去了。”走廊里的灯光为了省电，

调暗了一半，明灭不定地延伸向远方，将两侧病房的门吞噬在模糊的阴影里。

空气比休息室更冷，消毒水味浓得呛人。

偶尔从某个虚掩的门缝里漏出几声压抑的咳嗽或呻吟，更衬得这夜寂静得可怕。

他跟在高大沉默的周宏身后，一间间病房检查过去。周宏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技术过硬，但话很少，眉宇间总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巡房到七楼心血管内科时，

林轩注意到靠近电梯间的那间病房门口，摆着一小束已经干枯发黑的花。不知怎的，

他想起了刚才那个关于老太太和电梯的故事，心里微微一动，

但随即又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可笑。时间一点点逼近三点。他们检查完最后一个危重病人，

周宏看了看表，声音低沉：“差不多了，回办公室整理记录。记住，走楼梯。

”林轩嘴上应着“明白”，心里那点被咖啡因和叛逆混合点燃的火苗却蹿了起来。凭什么？

就为了一个荒谬的传闻，要在巡房累得半死后再去爬九层楼梯？他年轻，体力好，

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电梯近在咫尺，那个银色的按钮在昏暗的光线下，

像一只充满诱惑的眼睛。周宏转身走向楼梯间的方向。林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防火门后，

几乎是立刻，脚步不受控制地挪向了电梯门。电子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安静地跳动着。

2：59。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验证谣言的、幼稚的挑战心理，伸手按下了向下的箭头。

“叮——”清脆的提示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刺耳。金属门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

缓缓向两侧滑开。轿厢内部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走廊的昏暗。

里面果然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老太太。她个子矮小，身形佝偻，

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了深密的皱纹，像一张揉皱后又尽力抚平的纸。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浑浊，缺乏焦点，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却又好像穿透了林轩，

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她的嘴角，正向上弯起一个标准的、僵硬的弧度，

像是在脸上固定了一个微笑的面具。而她的右手，干枯得如同鹰爪，正托着一个苹果。

那苹果异常的红，红得浓郁、深沉，近乎发黑，表皮光滑，在轿厢顶灯的照射下，

反射出一种油腻腻的光泽。老太太将托着苹果的手，朝着林轩的方向，微微往前送了送。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黏连的腔调，每个字都拖得很长：“医生，

吃苹果吗？”一瞬间，林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之前所有的不屑和嘲弄，被眼前这绝对超现实的一幕砸得粉碎。

休息室里的窃窃私语，护士神秘的表情，周宏的叮嘱……所有碎片呼啸着涌入脑海，

拼接成一个冰冷的事实——传闻，可能是真的。极致的寒意从尾椎骨炸开，

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有思考，

没有回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轩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

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炮弹，冲向不远处的楼梯间。他撞开防火门，

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发出“砰”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激起连绵的回音。

他一步三级台阶，疯狂地向上狂奔，身后那电梯门合拢的“叮”声，

以及那老太太可能还在重复的“医生，吃苹果吗？”的幻听，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着他。

他不敢回头，一次都不敢。……第二天，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

切割成一条条明亮的光带，落在林轩苍白的脸上。他一夜未眠，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不可能！”他抓住昨晚一起聊天的那个护士，声音因为激动和缺乏睡眠而有些嘶哑，

“我亲眼看到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就在七楼下的电梯！一个老太太，

拿着个红得发黑的苹果！”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挣脱他的手，皱着眉：“林医生，你冷静点。

七楼心内科昨晚所有的病人记录我都核对了三遍，没有一个符合你描述的老太太。

入院、出院、转院，包括……死亡的，一个都没有。你是不是太累了，看错了？

”林轩又冲到医院的中央监控室，凭着实习医生的身份和一副快要崩溃的表情，好说歹说，

调出了昨晚接近三点时，七楼电梯厅的监控录像。高清屏幕上，时间码一秒秒跳动。

2：58，空无一人。2：59，他的身影出现在画面边缘，有些迟疑地靠近电梯。然后，

他按下了呼叫键。电梯门平滑地打开。监控探头正对轿厢内部。画面里，空空如也。

冰冷的金属墙壁，光洁的地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病号服，没有老太太，

没有那个红得发黑的苹果。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着空电梯，脸上先是浮现出极度的惊愕，

随即转为无法掩饰的恐惧，最后，像见了鬼一样，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画面。“看吧，林医生，

”旁边的保安指着屏幕，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说了吧，没人。

你们医生值班辛苦，出现幻觉也是有的，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林轩死死盯着定格的画面，

那空荡荡的轿厢像一张嘲讽的巨口。冰冷的绝望，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恐惧，

慢慢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幻觉？他怎么可能产生那么清晰的幻觉？那老太太脸上的皱纹，

那苹果诡异的色泽，那沙哑的声音……每一个细节都刻骨铭心。科学和理性构筑的世界观，

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接下来的几天，林轩试图强迫自己恢复正常。

他加倍努力地投入工作，用繁忙来麻痹神经，强迫自己忘记那个夜晚。

他甚至真的开始走楼梯，每一次经过那部电梯，都会让他心率失常。然而，真正的折磨，

在第三个夜晚，如期而至。那天他值夜班，因为白天的连台手术累得几乎虚脱，凌晨时分，

他终于在值班室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然后，他听到了。

笃……笃……笃……不是清脆的高跟鞋声，而是某种更沉闷，更拖沓的声响。

像是穿着软底布鞋，又像是赤脚粘着地面，一步一步，缓慢而执拗，在寂静的走廊里，

由远及近。声音在他的值班室门口，停住了。林轩瞬间惊醒，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冷汗涔涔而下。他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然后，

一个苍老、沙哑，他永生难忘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

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医生……”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诡异的、询问般的耐心。

“我来送苹果了。”“啊——！”林轩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惊叫，猛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门外，再没有其他声响。

那脚步声也没有再次响起。仿佛那个声音的主人，只是来确认他的存在，只是来打个招呼。

但这一声“问候”，彻底摧毁了林轩仅存的侥幸。从此，每个他值夜班的凌晨三点，

或者偶尔他只是因为加班留宿在医院的日子，只要时钟的指针精准地重合在那个刻度，

那拖沓的脚步声，就会如同设定好的闹钟，准时在走廊里响起。

笃……笃……笃……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他的门外。然后，

是那句不变的、梦魇般的问候：“医生，我来送苹果了。”他开始疯狂地查找医院的旧档案，

翻阅多年前的事故记录，旁敲侧击地向一些在医院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员工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