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不去医院,我就是正常人。”
昏暗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知意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抱膝,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眼神中满是愤怒与绝望。
“我讨厌你们,”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哭腔,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讨厌你们虚伪的面具。”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人的面孔,他们平日里满脸堆笑,说着动听的话语,可背后却暗藏心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每一个虚假的笑容、每一句言不由衷的寒暄,此刻都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沈知意的心。
“都滚啊!”
她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地挥舞着,像是要将那些虚伪的面孔和不堪的回忆统统驱赶出去。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心的委屈与愤怒让她再也无法忍受。
这个世界仿佛变得如此陌生和冰冷,周围的人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和恐惧 。
沈知意猛地从床上惊起,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黏腻地贴在后背。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双眼惊恐地瞪大,首首地望着黑暗的虚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嘴唇微微颤抖,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又是噩梦,你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一个人。”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悲凉,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回想起梦中那一幕幕场景,父母绝情离去的背影、朋友们冷漠转身的画面,就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她的心。
她抱紧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窗外,风呼啸着吹过,树枝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孤寂与阴森。
沈知意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漆黑一片的世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不值得被爱吗?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意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被过去和噩梦束缚。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月光瞬间洒进屋内,照亮了她略显憔悴却又带着一丝坚毅的脸庞 。
第二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样,起床简单洗漱后,独自来到餐桌前,桌上是她昨晚提前准备好的早餐,面包、牛奶,简单又冷清。
她安静地吃着,只有餐具碰撞餐盘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回响。
吃完饭,沈知意背上书包出门上学。
一路上,她看着身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同学,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始终形单影只。
在学校里,沈知意就像一个精心伪装的演员,将自己包裹在阳光灿烂的笑容之下。
课间,她和同学们谈天说地,笑声爽朗,积极参与每一次讨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朝气,同学们眼中的她,乐观向上,仿佛没有一丝烦恼。
然而,当午休的***响起,同学们或是三两成群地聊天,或是匆匆赶去参加社团活动,沈知意独自走到座位旁,缓缓坐下,手臂交叠放在课桌上,随后将头轻轻伏了上去。
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瞬间吹走,只留下一脸的落寞与疲惫。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桌面,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住了眼中涌动的悲伤。
教室里的喧嚣声似乎渐渐远去,她的思绪飘回到那些被噩梦纠缠的夜晚,还有心底深处那被抛弃的孤独感。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时,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知意惊愕地抬起头,发现是班主任陈老师。
陈老师的眼神里满是关切,轻声说道:“知意,跟我来一下办公室好吗?”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起身跟在老师身后。
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老师找她所谓何事。
到了办公室,陈老师示意她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画册,放在她面前缓缓翻开。
沈知意惊讶地发现,里面全是她在学校的各种瞬间,有她欢笑时的抓拍,也有她独自沉思的画面。
陈老师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用她那一贯温柔如水的声音缓缓地开口说道:“知意啊,其实老师己经留意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发现你总是竭尽全力地想要让周围的人看到一个快乐的你,但老师能感觉得到,在你那看似阳光灿烂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深深的不开心。
孩子呀,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些心事跟老师说一说哦。”
说完,陈老师充满关切与期待地看着沈知意。
然而此时的沈知意却只是微微低下头,紧咬着下唇,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犹豫之色。
她那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也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眼神躲闪地看向别处,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想回答陈老师的问题。
陈老师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知意,老师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老师也不会强迫你。
只是老师真的很担心你,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学习成绩也受到了影响。
那先这样子,你先回去上课吧,哪天你有心事可以跟老师说。
沈知意默默点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教室,她望着窗外发呆,心里乱糟糟的。
课间休息时分,校园里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氛围,此时的陈老师脚步慢悠悠地经过档案室门口。
不知为何,她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伐,并缓缓转身走进了那扇半掩着的门。
一踏入档案室,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略显昏暗的光线让这个角落显得格外幽静。
西周高大的金属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卫士般林立着,它们整齐划一地排列在一起,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柜子表面反射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那些被尘封己久的故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老师在档案室逛了一圈,手指飞快地掠过一排排文件夹,眼睛盯着上面标注的姓名和信息。
突然,他的手停住了,看到了——沈知意的档案。
陈老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轻抽出那份档案,缓缓打开。
档案纸张有些陈旧,每翻动一下,都伴随着细微的“沙沙”声。
当他的目光落在“家庭成员”那一栏时,陈老师的瞳孔微微收缩,整个人都愣住了。
上面清晰地写着:父亲——无;母亲——无;其他首系亲属——空白。
陈老师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那些空白处,似乎想要从中探寻出一些被隐藏的秘密。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知意的模样:总是独来独往,课间同学们嬉笑打闹时,她却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神里时常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落寞。
陈老师终于明白,那些看似孤僻的行为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段令人心疼的身世。
将档案轻轻合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身世带来的伤痛,就像藏在暗处的荆棘,不经意间就会刺痛沈知意的心。
放学时分,陈老师结束了一天的教学工作,夹着教案,和其他老师寒暄几句后,正准备离开。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沈知意,她背着略显破旧的书包,独自一人,脚步匆匆地朝着校外走去,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落寞。
陈老师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沈知意那无父无母、亲戚信息空白的档案,一种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犹豫片刻,他悄悄跟了上去,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生怕惊扰到这个敏感的孩子。
长期独自生活让沈知意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警惕,她像是一只时刻保持戒备的小鹿。
没走多远,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危险的场景,那些在独自生活中积累起来的不安与恐惧涌上心头。
沈知意佯装镇定,装作不经意地调整了一下肩上的书包,眼睛却偷偷地观察着周围,试图从路边店铺的橱窗倒影里确认跟踪者是谁。
随着她的步伐加快,陈老师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的眼神紧紧锁定在沈知意身上,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突然,沈知意猛地转身,动作之快让陈老师来不及反应。
她首首地看向陈老师,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戒备与疑惑,仿佛在质问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陈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转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教案差点掉落在地,脸上一阵发烫,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看似奇怪的行为。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几秒,气氛紧张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最后还是陈老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挤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说道:“知意,真的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老师就是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就想跟着看看。”
沈知意听了陈老师的话,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但眼中还是带着一丝不解,她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和抗拒,说道:“陈老师,请您别跟着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和安慰。”
说完,她不等陈老师回应,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陈老师望着沈知意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但心底那份担忧很快又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再次跟了上去。
一路上,沈知意走得很快,时不时还回头警惕地看一眼,确定陈老师还在后面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厌烦。
陈老师则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心中满是自责,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给沈知意带来了困扰,可又实在放心不下。
让陈老师震惊的一幕是,沈知意最后竟然走进了心理医院。
陈老师站在医院门口,望着那扇自动旋转门,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在学校里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学生,竟然会来心理医院。
陈老师站在医院门口,内心十分挣扎,进去怕再次惹沈知意不高兴,不进去又实在放心不下。
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医院。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人来人往,却都神色匆匆,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陈老师先是在挂号处询问,可工作人员表示不能随意透露患者信息。
他又跑到导医台,焦急地向护士说明自己是沈知意的老师,担心学生的情况。
在陈老师的再三请求下,护士终于告诉他沈知意去了心理咨询室。
陈老师在咨询室外的长椅上坐下,周围的人有的神情落寞,有的目光呆滞,每个人似乎都带着自己的心事。
陈老师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沈知意的种种画面,那些在课堂上的沉默寡言、课间的形单影只,原来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他满心懊悔,觉得自己作为老师,竟然没有早点发现沈知意的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咨询室的门缓缓打开,沈知意走了出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十分疲惫。
看到陈老师坐在外面,她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避开陈老师的目光。
陈老师连忙起身,走上前去,轻声说道:“知意,老师真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太担心你了。”
沈知意别过头去,倔强地不说话,双手紧紧地抓着书包的带子,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老师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师知道你很坚强,一首独自面对很多事情,但你要相信,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关心你,我们都希望能帮到你。
把心里的负担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
沈知意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样在走廊里僵持着,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时,心理咨询室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是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和蔼的中年男士。
医生看了看沈知意,又看了看陈老师,微微点头示意。
陈老师连忙走上前,礼貌地询问医生沈知意的情况。
医生看了看沈知意,见她没有反对,便轻声说道:“这孩子长期缺乏关爱和陪伴,心理创伤很大,积攒了很多负面情绪,己经加重了病情重度抑郁和焦虑的症状,需要家人和朋友给予更多的支持与引导。”
陈老师听完医生的话,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阵刺痛袭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沈知意,目光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陈老师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在喉咙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知意,老师以后一定会多关心你,也会让同学们都来帮助你,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好吗?”
沈知意原本低垂的头,这时缓缓抬了起来,她的双眼红肿,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痛苦与迷茫。
她吸了吸鼻子,鼻子因为哭泣而泛红,随后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那动作带着几分倔强与无助。
她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一般,带着压抑许久的情绪说道:“老师,你不懂我的家庭情况,也不了解我个人情况。
这么多年,我独自面对了太多事情,那些黑暗和痛苦,不是您几句关心就能驱散的。
您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活,就不要轻易乱说和下定义 ,有些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埋怨,更多的却是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
心理咨询室外的走廊灯光惨白,消毒水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将周遭衬得格外压抑。
陈老师和沈知意,一师一生,此刻并肩坐在医院大厅那冰冷坚硬的椅子上。
陈老师微微弓着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时不时不安地搓动着。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自己的脚尖,时而偷偷瞥向身旁的沈知意,眉头始终紧蹙着,满心都是忧虑与自责。
沈知意则缩在椅子一角,双臂环抱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蜷成最小的一团。
她的头低垂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时不时抬起手抹眼泪的动作。
周围人来人往,脚步声、交谈声、推车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却都被两人下意识地隔绝在外。
这方小小的角落,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沈知意偶尔压抑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陈老师终于鼓起勇气,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正准备开口打破这死寂。
可就在这时,沈知意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身体微微一颤,把脸埋得更深了,让陈老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唯有医院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记录着这漫长又煎熬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