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过一百次。
每一次都死在他怀里。
不是诗意的“死于爱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心脏停跳、血液流尽、尸骨冰冷的“死亡”。
我穿着嫁衣,被他灌下一碗鸩酒。
那夜他抱着我,颤着唇在我额头落下一吻:“阿羡,对不起,原谅我……这一世,还不够。”
我信了他整整一百世。
信他爱我,信他不得已,信他只是在与命运作对。
我为他挡过箭,背过罪,放弃过江山与家族荣耀,沦为阶下囚也不曾后悔。
只要他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他还唤我“阿羡”,我就甘之如饴。
直到第一百次。
我中毒卧榻,昏迷三日未醒。
魂魄悬在半空,飘飘荡荡,竟听见他在供神的殿中低声祷告:“再忍她一世,最后一世,就一世,我便可得永生。”
我记得当时自己像是飘在高空的纸鸢,忽然被人生生剪断了线,往下坠。
冷风刺骨,身体却是空的。
从第一世起,他便知我是他命格里的祭魂。
他每一世都在等我、宠我、爱我——只是为了在我心甘情愿地献祭时,他好以我之魂为引,换取神明的恩赐。
原来我百次的死,并不是命,而是他求来的恩。
从我出生起,就注定是他修道问鼎的“引”。
他说:“只剩最后一世了。”
那年,我二十一岁,正是我以为可以善终的年纪。
我们即将成婚,百官朝贺,凤冠霞帔,我妆容精致到连泪痕都遮得干干净净。
我以为是圆满。
他却在洞房花烛夜,把我压在雕花床榻上,吻得急切又温柔,像是真心实意地爱我。
我记得那晚,他一遍遍叫我名字,低喘如哀求,说“别怕”,说“我会让你记得这一夜一辈子”。
他说到做到。
我真的记得了,直到我死的那一刻,身体还在发烫,而心已经冷成了灰。
那夜之后,我饮下鸩酒,含笑而亡。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要的不是我这个人,是我“愿意为他而死”的执念,是这份爱的浓度,才足以燃起天道献祭的灵力。
他每一世都要我爱得刻骨,然后亲手杀了我。
杀得越深,愿力越重,他越接近永生。
而我呢?
我一百次都信了,一百次都死在他怀里。
这一世,我睁眼,是十四岁那年,桃花还没落,月色照在窗上亮晶晶的,像碎掉的梦。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