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的轰鸣声震得停灵间天花板簌簌落灰。
陆野透过气窗缝隙，看见天穹城的“净化者”部队己在百米外集结——那些穿着防化服的士兵扛着脉冲步枪，面罩上的UV探照灯扫过废墟，在地面投下冷白的光斑。
“他们来了。”
姜禾将最后一根音叉***腰带，助听器的电流声突然变得尖锐，“这次不是黑日教，是正规军。”
陆野扯下染血的衬衫，露出后背结痂的旧伤——三年前他被净化射线扫过的痕迹，此刻正发出细微的荧光，螺旋纹状的疤痕像活物般蠕动。
他抓起防腐师制服披在肩上，银线在臂弯缠绕成蛛网般的纹路：“目标是我，还是样本？”
“你觉得天穹城会在乎几具丧尸？”
姜禾摸索到墙角的通风管道，指尖叩击管壁，“他们要的是能缝合丧尸的人，还有你体内的——”话未说完，整面墙壁突然剧烈震动。
陆野眼疾手快拽住姜禾，两人滚进解剖台底，头顶的金属柜轰然倒塌，防腐液玻璃瓶炸裂的声响中，他闻到了刺鼻的麻醉气体味道。
“是神经毒气。”
陆野咬牙切齿，银线己经穿透天花板，“屏住呼吸，跟我走！”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腐肉与霉菌的气味。
陆野在前开路，银线切开锈蚀的铁丝网，姜禾紧随其后，助听器贴在管壁上监听追兵动向。
她突然抓住陆野脚踝，用只有唇语能表达的急促节奏：有东西在下面。
下方的停灵间主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步态，而是关节错位的丧尸特有的“磕磕绊绊”。
陆野倒挂在管道口，借夜视仪微光看见二十余具丧尸正仰头盯着他们，眼窝深处的幽光连成一片，像极了深海里聚集的灯笼鱼。
“它们在等我们下去。”
姜禾的指尖沁出冷汗，“这些都是普通碳化种，怎么会有统一的狩猎意识？”
答案在丧尸张开嘴的瞬间揭晓。
那些溃烂的喉咙里溢出浑浊的液体，却发出了整齐的低频震动——那是某种声波频率，与姜禾的音叉频段高度吻合。
“声波操控......”陆野的银线突然绷断，“是黑日教的人混在里面！”
第一具丧尸跳起时，陆野的银线己经穿透它的咽喉。
但诡异的是，那具丧尸竟没有倒下，反而用双手扯断银线，指甲划过陆野手背，留下西道渗血的抓痕。
“它们的神经被改写了！”
姜禾摸出藏在裙摆的应急音叉，“这些不是普通丧尸，是......是用活人改造成的声波傀儡！”
陆野这才注意到丧尸们手臂上的注射针孔，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螺旋纹血管。
他想起陈月笔记里的记载：当病毒与声波频率共振，人类将成为行走的基因扬声器。
“我需要三分钟。”
姜禾突然摘下助听器，露出耳后新生的肉芽——那是长期接触声波导致的变异，“帮我挡住它们，我要试试......共鸣之音。”
“你疯了？！”
陆野用防腐针抵住扑来的丧尸咽喉，“那会震碎你的听觉神经！”
“但能唤醒它们残留的人性！”
姜禾的音叉己经抵住太阳穴，“小禾变成颅骨歌者时，我试过一次......那次她认出了我。”
陆野的动作顿了半秒。
记忆中姜禾抱着变异的妹妹痛哭的场景闪过，他突然想起停灵间监控里的画面：姜禾用音叉抵住妹妹眉心，丧尸的瞳孔竟短暂恢复成人类的褐色。
“快！”
姜禾的鼻血滴在通风管道上，“它们的声波频率在升高，马上要——”当姜禾的音叉发出第一个泛音时，整个停灵间的丧尸同时捂住耳朵。
那是种超越人类听觉范围的高频震动，陆野的骨传导助听器发出刺耳的啸叫，他看见丧尸们皮肤下的血管开始爆裂，黑色血液渗出的轨迹，竟组成了螺旋纹的形状。
“妈妈......”第一个人类词汇从丧尸群中溢出。
那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丧尸，她的校服裙摆还沾着新鲜血渍，此刻正捧着破碎的手机，屏幕里循环播放着生日派对的录像。
“朵朵？”
姜禾的音叉险些落地，“你是三个月前失踪的高中生......”少女丧尸缓缓抬头，眼窝深处闪过一丝清明：“姐姐......救我......他们把我们的脑子......”她的声音突然被撕裂。
另一个丧尸冲过来咬住她的咽喉，陆野这才看清那是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他的胸牌上刻着“新月生物 陈明”——陈月的哥哥，那个向黑日教出卖病毒数据的叛徒。
“别靠近他！”
陆野的银线缠住陈明的脖子，却在接触的瞬间触电般缩回。
那具丧尸的皮肤下蠕动着无数细小的病毒聚合体，像极了正在孵化的虫卵。
陈明的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容，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句子：“螺旋纹......正在......苏醒......”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陆野本能地扑向姜禾，两人滚进停灵间的药品储藏室，身后的墙壁被炸出人形的缺口，净化者部队的脉冲步枪己经瞄准了他们的眉心。
“陆野！
天穹城通缉令编号007，你因涉嫌饲养变异体被捕——”话未说完，那名士兵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看见陆野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二十余具丧尸，却没有攻击的意图，反而用身体组成了一道肉墙，挡住了所有子弹。
“这是......”士兵的声音发抖，“不可能......丧尸怎么会保护人类？”
姜禾的音叉还在震颤，她的耳道己经渗血，却露出了自妹妹变异以来第一个笑容：“因为它们想起了自己是谁。”
陆野这才注意到丧尸们的动作：扎双马尾的少女正在给陈明整理领结，穿西装的丧尸用身体挡住漏风的窗口，还有个孩童体型的丧尸拽着他的裤脚，递来一块沾满灰的糖果。
“爸爸......糖......”孩童丧尸的牙齿掉了两颗，说话漏风，却让陆野浑身血液凝固。
那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水果糖，包装纸还是十二年前的老款式。
“陆野。”
姜禾突然拽住他，指向药品柜的玻璃。
那上面用防腐液写着一行字，笔迹是父亲独有的左撇子倾斜角度：007冰柜，第三层抽屉。
007冰柜的第三层抽屉里，躺着一枚青铜徽章，中央是缠绕双蛇的螺旋纹，正是陆野家族殡仪馆的标志。
徽章下方压着一本皮质笔记，封面赫然印着“基因骑士团 第十二代传承者”。
陆野的手指在颤抖。
他从未想过父亲真的与前文明遗迹有关，更没想到所谓的“防腐师”职业，竟与对抗古神的秘密组织有关联。
笔记的第一页写着血字：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己经成为了螺旋纹的容器。
“那是......”姜禾的指尖拂过徽章，“和停灵间墙壁相同的浮雕纹路。”
笔记突然自动翻开，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年轻的父亲站在南极冰原上，身旁是穿着白大褂的陈月，他们脚下是半埋在冰中的巨型螺旋纹珊瑚——与陆野潜水刀刀柄的碎片完全吻合。
“他们早就知道病毒会泄露。”
陆野的声音沙哑，“陈月不是意外感染，是故意注射了病毒样本......为了保护某个东西。”
姜禾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将徽章贴在冰柜上。
奇迹般地，金属表面浮现出隐藏的密码锁，而徽章的螺旋纹，正好嵌入锁孔的凹槽。
“欢迎回家，传承者。”
机械音从冰柜底部传来，地板缓缓裂开，露出通向地下三层的阶梯。
阶梯尽头的红光里，停放着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材里都躺着穿着古代铠甲的遗体，他们的胸口都刻着与陆野后背相同的螺旋纹疤痕。
“基因骑士团......”陆野握紧徽章，“这就是父亲说的......缝补世界破洞的人？”
地下三层的空气里弥漫着檀香与腐肉混合的气味。
姜禾的音叉突然发出悲鸣般的颤音，她踉跄着扶住水晶棺，助听器里响起熟悉的童谣——那是小满常唱的《螺旋纹摇篮曲》，此刻却带着教堂圣歌般的庄严感。
“看这个。”
陆野指着最深处的棺材，瞳孔骤缩。
那具遗体的面容竟与他 identical，铠甲心口处嵌着一枚珊瑚碎片，碎片中央凝固着一滴黑血。
“那是......”姜禾的手指突然被棺材划破，鲜血滴在珊瑚碎片上，竟让整个地下三层亮如白昼。
陆野看见无数光点从遗体们的铠甲中飞出，在空中组成了星图般的螺旋纹。
“第十二代传承者，欢迎觉醒。”
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陆野认出那是父亲的声音，却比记忆中苍老了几十岁。
星图中央浮现出全息影像，父亲穿着与遗体相同的铠甲，背后是正在融化的南极冰层。
“病毒不是灾难，是钥匙。”
父亲的影像伸出手，掌心是陆野熟悉的珊瑚碎片，“古神需要宿主，而我们基因骑士团的使命，不是消灭它，是......”影像突然扭曲。
地面剧烈震动，陈明的丧尸冲破天花板，他的身体己经膨胀成三米高的血清狂徒，肌肉撕裂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蓝色的螺旋纹病毒。
“新娘......己经......准备好......”陈明的喉管爆裂，却发出了小满的声音。
陆野这才惊觉，他的瞳孔己经变成了与小满相同的竖瞳——那是古神使者的标志。
血清狂徒的拳头砸向水晶棺的瞬间，陆野本能地举起徽章。
螺旋纹光芒大作，十二具遗体的铠甲突然解体，化作无数金属碎片，在他周身组成了流动的护甲。
“这是......”姜禾的音叉震碎了血清狂徒的膝盖骨，“基因骑士的武装？”
“没时间解释了！”
陆野抓住她的手腕冲向阶梯，“黑日教要在停灵间完成仪式，他们说的‘新娘’不是小禾，是......”“是你。”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陆野猛地转身，看见陈月站在血清狂徒身后，她的皮肤透明如水晶，血管里流动着蓝色的病毒，瞳孔是纯粹的螺旋纹金芒。
“月月？”
陆野的声音发抖，“你......到底是谁？”
陈月的嘴角扬起悲哀的笑容，她伸出手，掌心躺着陆野送给她的结婚戒指，戒圈上刻着的“陈月”二字，此刻正发出与珊瑚碎片相同的光芒：“我是病毒载体，也是你的......基因新娘。”
停灵间外，天穹城的净化射线己经笼罩整座建筑。
陆野透过气窗，看见士兵们正用强酸炸弹炸开大门，而黑日教的信徒们混迹在尸群中，他们的瞳孔都泛着竖瞳金光。
“他们要在净化射线启动时完成仪式。”
陈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古神需要基因骑士的血脉，也需要病毒母体的配合，而你我......是最好的容器。”
姜禾突然举起音叉，抵住陈月眉心：“我能听见你体内的声音，你还残留着人类意识对不对？”
陈月的金瞳闪过一丝波动，她看向陆野，眼神里有愧疚，也有解脱：“带他走，姜禾。
去南极，找到前文明的基因图书馆，那里有阻止古神的方法......”血清狂徒突然暴走，它的手臂穿透陈月的身体，抓住陆野的肩膀。
陆野剧痛中看见，陈月的身体正在崩解成无数螺旋纹光粒，那些光粒钻进他的伤口，竟让后背的疤痕发出温暖的光芒。
“记住，陆野。”
陈月的声音越来越轻，“缝补的真谛不是束缚，是......”她的话被爆炸声淹没。
天穹城的净化射线终于击穿屋顶，陆野在强光中看见，姜禾的音叉己经***血清狂徒的心脏，而他掌心的珊瑚碎片，正与陈月留下的戒指融为一体，在净化射线中折射出彩虹般的螺旋纹。
当陆野再次醒来时，停灵间己经变成废墟。
姜禾躺在他身旁，助听器碎成两半，却死死攥着从血清狂徒身上扯下的铭牌——那是小满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天真烂漫，学生证编号赫然是“07”。
“她......早就死了。”
姜禾的声音沙哑，“现在的小满，是古神制造的......意识容器。”
陆野挣扎着起身，看见基因骑士的徽章掉在陈月消失的地方，徽章中央的螺旋纹此刻清晰可见，竟与他掌纹完全重合。
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声，但这次不是天穹城，而是黑日教的武装运输机，机身上印着巨大的螺旋纹标志。
“他们来了。”
姜禾将音叉碎片塞进陆野掌心，“带着徽章去南极，我来挡住他们。”
陆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基因骑士的护甲碎片分给她：“我们一起走。
缝补世界的破洞，需要两个人。”
废墟外，黑日教的信徒己经包围了停灵间。
陆野握紧银线，姜禾调试着仅剩的音叉，两人背靠背站在晨光里，身后是十二具基因骑士的遗体，面前是蜂拥而至的丧尸与人类叛徒。
“准备好了吗？”
陆野的银线在指尖飞舞，螺旋纹护甲发出蓝光。
姜禾笑了，她将染血的平安锁挂在陆野脖子上：“该让他们听听，亡灵的安魂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