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发出沉闷的颠簸声。
艾洛的身体随着马车晃动，视线穿过狭小的窗户，外面是不断倒退的荒野。
“乔队长，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声音沙哑的问道。
乔队长粗壮的手臂搭在膝盖上。
“哨垒谷城。”
“风之谷有两大城市，首都圣埃欧文，另一个就是哨垒谷城了。”
“那地方，可是个硬骨头。”
乔队长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但笑容并未抵达眼底。
“它建在风之谷通往外面的唯一隘口上，正儿八经的堡垒城市，几百年来挡住了多少想打咱们主意的家伙。”
“城墙比山还高，全是黑岩堆的，风吹上去都得拐弯。”
艾洛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厢壁板上粗糙的木纹。
堡垒，城市，这些词汇对他来说，遥远又陌生。
他的世界昨天还是那个宁静的小村庄。
乔队长似乎察觉到他的低落，换了个话题。
“小子，别想太多。”
“那些黑衣人，很怪，不是一路人。”
“大部分守护者，心里还是有杆秤的，不会干那种脏事。”
“而且上头说了，那帮家伙是窃取力量的贼，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守护者。”
窃取力量？
艾洛的心绪更加混乱。
守护者，在他贫瘠的认知里，等同于元素力本身。
传说中，风之谷最古老的神明，亲自从世间挑选了七位拥有优秀品德的凡人推荐给了世界意志。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善良，正首，坚持，忠诚，理性，自信，勇气。
世界意志赐予他们驾驭元素的力量，让他们守护这片土地。
这跟乔队长口中“心里有杆秤”的守护者，还有那些“窃取力量”的黑衣人，似乎完全对不上号。
他不太相信乔队长的话，可又能相信谁呢。
乔队长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咚一声放在艾洛旁边的座位上。
“拿着。”
“这里面是一千五百七国通宝，换成风语币大概五千。”
“省着点花，够普通人家过上两三年了。”
钱袋的皮革散发出淡淡的鞣制气味，金铁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艾洛只是瞥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钱？
现在这些对他有什么意义。
家没了，亲人也没了。
他什么都不想管。
马车驶入一片阴影，速度慢了下来。
哨垒谷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像一头匍匐的黑色巨兽。
城墙果然如乔队长所说，高耸入云，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风蚀的痕迹与陈旧的战争创伤。
天空是铅灰色的，连风声都带着肃杀之气，卷起地面的沙尘，拍打在车厢上。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铁锈与硝烟的淡薄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进入城门的过程很顺利，乔队长的银色骑士服似乎是一种通行证。
但很快，一队穿着金色骑士服的人拦住了去路。
他们的盔甲更加精良，胸前雕刻着复杂的纹章，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威严。
艾洛注意到，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与乔队长截然不同，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
虽然没有交流，但能感受出来——他们是真正的守护者。
为首的金甲骑士与乔队长交谈了几句，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给予了基本的尊重。
“老乔，行啊，这次出去捡了个好苗子？”
另一个金甲骑士拍了拍乔队长的肩膀，语气带着调侃。
“看样子是快觉醒的？
回头得请客啊！”
乔队长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捶了对方一下。
“滚蛋，老子差点把命搭进去。”
尽管实力差距明显，凡人与守护者之间似乎并非完全隔绝。
这一点，让艾洛心中那堵无形的墙，稍微松动了一丝。
至少，他们看起来不像那些黑衣人。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同样由黑岩建造的宏伟建筑前，门楣上刻着守护者协会的字样。
艾洛跟着乔队长下车，踏上冰冷的石阶。
他被带进一个房间，陈设简单，只有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
乔队长嘱咐他在这里等着，便匆匆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艾洛自己的呼吸声。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合身灰色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进来后一言不发，径首走到艾洛面前。
男人伸出手，动作不容拒绝地按在了艾洛的小腹上。
那里，正是隐隐发光的地方。
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探入，仔细检查着。
艾洛身体绷紧，但没有反抗。
片刻后，男人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不错，很纯粹的风元素波动。”
“恭喜你，孩子，你觉醒了元素核心，成为了守护者。”
他这才正式介绍自己。
“我是雷纳德，哨垒谷城守护者协会副会长。”
艾洛并未因这番话而感到高兴，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雷纳德似乎并不意外，他大概从乔队长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雷纳德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袭击你村庄的那些黑衣人，属于一个叫暗影会的组织。”
“他们并非真正的守护者，而是通过卑劣手段，从神明那里窃取力量的可耻之徒。”
窃取神明的力量？
这个说法，比乔队长的解释更贴近艾洛模糊的认知。
雷纳德看着艾洛的眼睛。
“你想为你的亲人，你的村庄报仇吗？”
复仇。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艾洛心中的迷雾。
失去亲人的痛苦，家园被毁的愤怒，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雷纳德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进入哨垒谷城的守护者学院学习，掌握元素的力量。”
“等你足够强大了，就可以亲手去讨回这笔血债。”
艾洛抬起头，看向雷纳德。
这个男人或许有自己的算计，或许别有目的。
但此刻，他提供了一条路。
一条通往复仇的路。
艾洛心中的戒备彻底瓦解了。
他需要力量。
“我……”艾洛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我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