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是一名监理工程师。
这个身份听起来似乎与眼下的末日绝境格格不入。
工程师的世界,本该是图纸、规范、数据、还有与施工方无休止的扯皮构成的。
那里有严谨的逻辑和冰冷的数字。
而不是此刻窗外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与迫近的死亡威胁。
张恒,不仅仅是个工程师。
多年的业余时间,他几乎都泡在了健身房和户外。
汗水浸透衣衫的感觉,远比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更能让他感到充实。
他痴迷于弓箭。
那份拉开弓弦时肌肉的紧绷感。
以及箭矢离弦瞬间的专注与释放。
都让他沉醉。
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公斤。
常年的锻炼让他肌肉线条分明,体脂率很低。
一身卡其色的战术马甲几乎成了他的标志。
那原本是钓鱼用的,上面有八个大小不一、分区明确的口袋,方便他装各种小工具。
左边眉毛有一道浅浅的断痕,是少年时调皮留下的印记。
配合他那张与演员张译有着八分相似的脸,总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错觉。
手中的复合弓冰凉沉重。
他感受着弓身的质感,心跳稍稍平复。
弓,是他最熟悉的伙伴。
也是他在这陌生戈壁滩上,唯一能完全掌控的东西。
他习惯性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估算距离。
这是多年射箭养成的习惯,己经深入骨髓。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路途上,每一米距离都可能意味着生与死。
精确判断、一击致命,将是他活下去的基本准则。
他的箭术相当不错。
曾经在省里的复合弓和美式猎弓比赛中拿过第二名。
这成绩足以让许多专业选手侧目。
最让他自己满意的一次记录,是在五十米外,用那把70磅拉力的进口复合弓,连续五箭射中同一个矿泉水瓶盖。
那需要极强的稳定性和专注力。
五十米外射穿皮卡车车门,那是弓的威力。
而射中瓶盖,则是人的技艺。
他也曾用这把弓,在五十米外射杀过一只攻击人的发疯流浪狗,一箭毙命。
那些流浪狗的疯狂眼神,他至今记得。
窗外传来的嘶吼声,让他不禁联想到那时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数量更多,未知更甚。
这些经历,此刻都化为了他面对绝境的底气。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周洁。
那个总是大大咧咧,好像没什么烦心事的女人。
她是电信营业厅的部门主管,比他小六岁。
张恒对她几乎是予取予求,宠得厉害。
结婚初期家里条件不算好,两人一起打拼,才有了如今还算滋润的小日子。
周洁总念叨着要去烫个时下流行的羊毛卷。
也不知道灾难发生那天,她是不是真的去了理发店。
若是烫坏了,顶着一头失败的卷发,她大概又会气呼呼地抱怨半天吧。
想及此,张恒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还记得她那副总是忘了摘下的蓝光眼镜。
镜腿早就被她不小心弄断了一截,用透明胶带缠着。
那是营业厅统一发的,她嫌麻烦,下班了也常常戴着。
一米六八的个子,体重只有五十二公斤,看起来纤瘦。
可她的腕力却出奇的大。
常年搬运营业厅那些沉重的设备练出来的。
还有他们的儿子,张向伟。
刚满十八岁,正在读高三。
成绩不上不下,考个二本倒是问题不大。
这小子完全继承了他**妈**那没心没肺的乐观性格。
整天沉迷游戏,对张恒热衷的户外活动嗤之以鼻。
身高蹿到了一米八,身板却很单薄。
长期坐姿不端正,还有点轻微的脊柱侧弯。
学校不让染发,他偷偷染了一撮蓝色。
现在估计也掉色掉得差不多了。
这小子,看到不公平的事总爱强出头。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他那点热血会不会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
想到儿子可能面临的危险,张恒的心揪紧了。
还有周洁,她虽然表面大大咧咧,可遇到事也容易慌乱。
她那点腕力,在这种时候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他们俩,一个热血冲动,一个容易慌乱。
张恒无法想象,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们要怎么应对这一切。
他之所以会跑到这距离家西千公里的大西北戈壁滩。
都是因为该死的经济形势。
全球经济下行,他原本所在的监理公司项目锐减。
收入也跟着大幅缩水。
恰好,这边新建自贸区,有个大型项目缺总监理工程师。
待遇开得很高,几乎是他原先收入的三倍。
为了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
为了能早点攒够钱换套大点的房子。
他咬咬牙,接受了这份外派工作。
原本以为,最多两年,项目结束就能回家。
谁能想到,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离开家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对周洁和儿子说,很快就回来。
现在,这西千公里的距离,却可能成为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窗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攥紧了手中的弓。
强健的体魄和精湛的箭术,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
也是他穿越这片死亡戈壁,回到家人身边的唯一希望。
他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他的家人还在等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
黑夜彻底吞噬了工地。
惨叫声和犬类的狂吠撕裂寂静。
几个工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脸上全是土和恐惧。
张恒冲出临时宿舍,手里紧握着那把复合弓,但箭矢有限,不能浪费。
他看到几个钢筋班组的汉子,长得膀大腰圆,此刻却拿着扳手铁锹,有些不知所措。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张恒吼了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常年当总监的气场,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
几个汉子被他吼得一激灵,下意识地看向他。
“想活命的,跟我来!”
张恒扫视一圈,“找钢管,越粗越长越好!”
工地上最不缺的就是钢筋和钢管。
几个反应快的工人立刻行动起来。
张恒指挥着他们,将几根脚手架用的钢管截断。
找来角磨机,他们将钢管一端磨尖,或者首接用作沉重的钝器。
二十多条变异土狗涌了进来,体型比普通土狗大得多,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它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带着腐肉的腥臭味。
张恒站在最前面,手里是加长的钢管,充当长矛。
“守住门口!
别让它们散开!”
他大喊。
工人们咬紧牙关,挥舞着自制的武器。
钢管砸在狗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尖锐的爪子抓挠着地面和金属。
有工人被扑倒,发出凄厉的惨叫。
张恒挥动钢管,准确地刺入一条狗的喉咙。
温热粘稠的液体溅了他一身。
另一条狗从侧面扑来,他侧身躲过,用钢管狠狠砸向它的头部。
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场厮杀持续了很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汗臭味。
工人们喘着粗气,手臂酸痛。
终于,最后一条变异土狗倒在了血泊中。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狗的尸体和一些工人的伤者。
张恒看着满地的狼藉,没有丝毫放松。
他立刻指挥剩下的人去操作工地上的大型吊车。
吊臂缓缓移动,将几块巨大的预制水泥板吊起。
还有一些厚重的钢板。
他们将这些材料一块块地堆砌在被撞坏的工地大门处。
水泥板和钢板严丝合缝地堵死了入口。
虽然简陋,但至少能暂时挡住外面的东西。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新的未知嘶吼。
疲惫和紧张侵袭着每一个活着的人。
但至少,他们守住了这里。
至少,今夜还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