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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灯台照骨

发表时间: 2025-05-15
喉间的刺痛像生锈的锁链绞动,苏羽猛地睁开眼,掌心还残留着掐入血肉的触感。

眼前是青瓦漏雨的天井,十六根漆着朱红的廊柱围成圆形,每根柱子上都嵌着半面铜镜,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左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青色的鳞纹,像小鱼的尾鳍贴在皮肤上。

“公子醒了?”

垂着绛红纱幔的雕花床边,站着个梳双螺髻的小丫鬟,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

可苏羽注意到她转身时,发间滑落的不是青丝,而是几缕缠绕着水藻的灰白发丝,发尾还凝着细小的水珠,“夫人说,今日是您及冠之礼,该去祠堂抄录族谱了。”

及冠之礼?

苏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硬物,触到金属冷感的瞬间猛然怔住——那是本该在苏妄手中的青铜钥匙,此刻正躺在他的袖袋里,钥匙齿纹间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记忆如碎镜拼接:昨夜他在镜渊水潭边被黑发缠住脚踝,醒来时却躺在苏府的雕花床上,而镜中那个掐住书生脖子的诡异脸庞,分明与他此刻的面容...“公子?”

丫鬟的声音突然变得浑浊,像是浸了水的棉絮。

苏羽抬头,看见她的瞳孔正逐渐被灰白覆盖,眼白里浮出细密的鱼鳞纹路,“祠堂的灯...早就等着您了。”

绕过九曲回廊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却发出破瓷般的碎裂声。

苏羽望着墙上斑驳的“苏”字灯笼,忽然想起镜中看见的百年前镜渊镇——那些长着相同面容的人,不正是穿着与苏府仆人相同的月白短打?

首到走到祠堂门前,他才发现整座建筑的外墙都嵌满了碎镜,每片镜片里都倒映着他的身影,却各自做着不同的动作:有的在擦拭带血的匕首,有的正把自己的手指掰成镜中才有的扭曲角度,还有一个倒影,正隔着镜片对他露出森然笑意。

祠堂内烛火摇曳,十三盏人鱼灯悬在青铜灯台上,灯油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苏羽的目光扫过供桌上的族谱,忽然定在泛黄的纸页上——第三十三代孙名录里,“苏妄”二字被朱砂圈住,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镜渊开时,双生归位”。

“羽儿在看什么?”

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羽转身,看见父亲穿着月白长衫站在烛影里,腰间挂着那枚他遗失的铜锁,可衣摆下露出的脚踝却泛着青紫色,皮肤表面隐约有鳞片在蠕动,“今日抄录族谱,记得在‘血脉’一栏画上双鱼纹。”

父亲递过狼毫,笔尖滴下的墨汁在宣纸上晕染成镜面的形状,“我们苏家,世代都是镜渊的守灯人。”

狼毫刚触到纸面,苏羽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抬头望去,祠堂穹顶不知何时变成了巨大的青铜镜面,镜中倒映着他握笔的手——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青紫色的皮肤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指节间还连着半透明的蹼。

而在镜面深处,他看见另一个自己(或者说苏妄)正被无数黑发拖向水潭,胸前的皮肤像镜面般裂开,露出底下缠绕水藻的白骨。

“守灯人?”

苏羽忽然想起镜渊深处的十三盏人鱼灯,每盏灯里都漂浮着与他相似的人脸,“那些灯里的人...都是苏家的祖先?”

父亲的笑容突然凝固,瞳孔里映出烛火剧烈跳动的光,“羽儿终于想起来了?

三百年前,先祖为了躲避血月灾劫,与镜渊签订契约,将每代子孙的一缕精魄封入人鱼灯。

可二十年前...”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有人打破了镜渊的平衡,双生魂现世,镜中倒影开始吞噬本体。”

祠堂外突然传来重物撞击的巨响,雕花木门轰然倒地,涌进来的却不是夜风,而是密密麻麻的黑发。

每根发丝末端都长着充血的眼球,在地面汇成黑色的潮水,朝着苏羽的脚踝爬来。

苏羽下意识后退,腰间的青铜钥匙突然发烫,他这才发现供桌上的族谱不知何时变成了半幅残图,朱砂双鱼纹正在纸上游动。

“拿着钥匙去灯台!”

父亲突然扑过来,推开他的瞬间,苏羽看见他的后背竟裂开了一道镜面般的伤口,透过伤口能看见镜渊水潭里沉浮的白骨,“记住,不管看见什么,都要相信自己的影子——”话音戛然而止。

父亲的身体像被抽走支撑的皮影,灰布长衫褪落在地,底下是缠绕着水藻的白骨,腰间的铜锁“当啷”落地,滚到苏羽脚边时,锁孔里渗出几滴鲜血,在地面画出双鱼的形状。

黑发己经缠上了他的小腿,细小的眼球在他皮肤上滚动,带来刺骨的寒意。

苏羽抓起铜锁和钥匙冲向灯台,十三盏人鱼灯突然同时明灭,灯光每暗一次,镜中倒影就清晰一分。

当他将钥匙插入灯台底座时,最顶层的人鱼灯“砰”地炸开,灯油泼在他手背上,剧痛中他听见了记忆里从未听过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带着镜中特有的回音:“苏羽,你以为自己是本体?

看看灯台的倒影吧。”

青铜灯台的倒影里,十三盏人鱼灯依次亮起,而每盏灯里漂浮的人脸,分明是不同年龄段的苏羽。

最底层的灯里,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而顶层那盏,正是此刻握着钥匙的他。

当倒影与现实重叠的瞬间,苏羽看见自己的手掌在灯光下逐渐透明,透过皮肤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不是鲜血,而是镜渊里的黑色污水,污水中还沉着半枚破碎的铜锁——与他此刻握着的这枚严丝合缝。

“原来...我们都是镜中的倒影。”

苏羽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残图背面的小字“以血为引,镜开魂归”。

他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灯台底座,整座祠堂突然剧烈震动,穹顶的青铜镜轰然碎裂,无数镜面碎片如暴雨般坠落,每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的是苏妄在镜渊水潭边挣扎,有的是百年前的镜渊镇在血月下崩塌,还有一片碎片里,他看见三天前收到的那封***正飘向镜中,展开后露出的新字迹终于完整——“当镜中倒影开始行走,记得问他——你,究竟是第几代被吞噬的魂?”

最后一片碎片划过他的脸颊,苏羽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皮肤正在裂开,露出底下缠绕水藻的白骨,而白骨的胸口处,嵌着半枚与铜锁配套的钥匙。

这时,灯台突然发出刺目的青光,十三盏人鱼灯同时指向祠堂后方的暗门,门后传来潺潺的水声,混着无数重叠的呼唤:“苏羽...回来...守灯...”黑发己经缠上了他的脖颈,细小的眼球在他眼前拼凑出一张熟悉的脸——那是镜中曾出现过的、穿着明代官服的男子,眼尾的血痕此刻正滴落在他手背上,“三百年了,终于等到双生魂归位。”

男子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打开暗门,让镜渊吞噬最后一个本体,我们就能永远活在镜中世界——”苏羽望着灯台倒影里逐渐透明的自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未说完的话。

他握紧铜锁,将钥匙插入暗门上的锁孔,鲜血染红钥匙的瞬间,暗门后涌出的不是水,而是无数与他面容相同的倒影,每个倒影眼中都映着不同的记忆:有苏妄在巷弄里遇见灰衣老者,有他在苏府抄写族谱,还有更久远的画面——明代官服男子将半幅残图和铜锁埋入镜渊废宅,转身时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原来,我们都是同一个人的倒影。”

苏羽低声说,暗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

当第十三盏人鱼灯彻底熄灭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从地面升起,手中握着半幅残图,图上朱砂双鱼纹此刻己完整,“而镜渊,从来都不是吞噬灵魂的地方,而是...”话未说完,整座灯台开始崩塌。

苏羽在坠落的碎片中看见,镜渊深处的水潭中央,真正的青铜镜正在缓缓旋转,镜面上倒映着无数个重叠的世界,每个世界里都有一个苏妄或苏羽,握着残图,走向镜渊。

而在所有倒影的最深处,沉睡着一具缠着水藻的白骨,白骨手中紧握着半枚铜锁,锁孔里渗出的鲜血,正年复一年地滋养着镜渊的镜面。

当最后一丝灯光熄灭时,苏羽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上了他的后背。

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带着镜渊水的凉意。

他听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在耳边轻笑:“第三十三次轮回,终于等到你问出那个问题——我们,究竟谁才是最初的本体?”

黑暗中,青铜灯台的碎片沉入水潭,激起的涟漪里,十三盏人鱼灯再次亮起,只不过这一次,最顶层的灯里,漂浮着两张相似的脸,苏妄与苏羽的面容在灯油中重叠,化作镜渊水面上永远无法消散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