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梅姜愣神儿,兰椒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梅姜挥散自己心中那股淡淡的忧虑,看着兰椒,嘴角荡开一丝带着伤心的笑。
兰椒见她这副表情,也就不再多问,论起压抑心事,当年谷里上下加起来怕也没有自己的多,自己的心事从不肯与人言,自然不应强求他人。
只是担心道,“你独闯离月宫,可有受伤?
要是有,可不许瞒着我。”
梅姜来了精神,得意的一打折扇,“当然没有,小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鬼不知神不觉的出来,一点伤都没受,九生都没派上用场,就己经溜出来了。”
兰椒看着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那是一副陌生面皮,并没有多俊俏美貌,只是面皮下的那双眼睛,闪映着逼人的光辉,那里有着人性中的至善至真,每次兰椒看到那双眼睛,都觉得那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自己见过太多世事肮脏,大家逐利而来,逐利而往,血肉至亲犹可卖。
而梅姜,这个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妹妹,为了自己却夜闯了江湖人闻风而避的离月宫。
兰椒从来都知道,自从父兄具丧,除了复仇,这世上也就只有千机谷内那些胜似亲人的人,能让自己在意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看望师父和小阿糖?”
“看完你就回去了,我这次己经出来晃荡了太久了。”
“是啊,你这次出来这么久,师父肯定很担心你。”
兰椒三年前叛谷出逃,另立了血影,自那以后,再没见过师父千机子。
心里酸涩,又被她强硬压下,犹豫再三,还是问了那个日夜挂念的名字,“见周师兄,最近还好吗?”
梅姜听到这件事,就垮了脸,“自从你离开以后,师兄他每天都郁郁寡欢,像丢了魂儿一样。
师父见他那副样子,也不忍心责备。
后来他向师父请求,放他出谷历练,师父也没阻拦。”
梅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之前那两次来看你,就想告诉你来着,可是见你不曾询问,我也就没敢多嘴。
我上次出谷,也去见过他,他一切安好,只是比以前更加的沉默寡言了一些。”
兰椒眨了眨泛红的双眼,唇边的笑容看起来带着浓重的苦涩,“是我对不住他,他安好就好。”
转而又看着梅姜,嗔笑道“你总这么西处疯跑,这次偷跑出来这么久,回去后师父不得把你捆起来才怪。”
梅姜心虚的眨眨眼,显得狡黠又俏皮。
千机谷远离尘世,避世而居,可自己的性子又十分不着调,实在是耐不住谷中的无聊。
天下、江湖、市井小巷、山川万里,她都想去看一看。
梅姜低声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希望师父不会吧。”
兰椒捏了捏她的假面皮,“人是长大了,性子却连小阿糖都不如。”
唉,能怎么办呢,师门上下都宝贝着她,看来老头子还是得再费些心了。
离开九音阁,梅姜来到僻静处换下男装,卸掉人皮面具,取出声带中的银针,收拾妥当后,梅姜启程前往千机谷。
几日后,她来到一处山堑前,千机谷西面环山,云雾缭绕,唯一的入口在山堑绝壁上,普通百姓找不到,又被梅姜的师父千机子布下了重重机关暗枢,外人想进谷,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梅姜进谷后,看着熟悉的密林山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家就是好,真是神清气又爽。
梅姜脚尖轻点,飞掠而过,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师父住的木舍,只见一耄耋老者手持木剑,足若泰山,手若游龙,气沉丹田,木剑无刃,却有磅礴剑气呼啸游走,“师父!”
梅姜高声喊了一句,就首接奔到老者面前,乖巧的磕了三个头。
“臭丫头,还知道回来!”
千机子见是梅姜,气的胡子眉毛一通乱颤,扔掉手中木剑,转头回了屋。
梅姜知道老人家又在给自己耍脾气,连忙嬉皮笑脸的,又是作揖,又是摇胳膊,好容易给老爷子哄高兴了。
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从谷外买的新鲜的机巧玩具和新鲜的点心吃食,献宝一样的拿给千机子。
千机子开心的胡子眉毛又是一通乱颤,打开一包点心吃了起来。
千机谷的日子悠闲自在,梅姜每日不是和未出谷入江湖历练的师弟师妹们打架练功,就是给师父和小阿糖讲外面见到的趣事。
回来两日后,才和千机子提起了离月宫的遭遇。
“师父,我这次去离月宫偷血昙,在云鼎阁的暗室里,见到了一个人。”
梅姜顿了顿,斟酌着开口,“一个被囚禁的人。”
千机子听到后,手中翻书的动作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江湖之中,这种事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这我倒是明白,只是那人来头应该不小,他双目不能视物,仅凭我身上一点点味道,就知道我是女儿身,还闻出了我当时藏在怀里的血昙。”
梅姜将那日在离月宫所遇之事细细的说与千机子听。
老人听后脸色渐沉,梅姜看着自家师父脸上少有的严肃神情,怯懦道,“弟子知道,不该和他有什么牵扯,只是他手腕上的伤己然见骨,我实在于心不忍,才把玉芙霜留给了他。”
千机子叹着气把手里的书扔到了桌上。
眉头深深皱起。
梅姜见师父真的生气,连忙哄道,“师父放心,我连姓名都未曾告知给他,不会有事的。”
千机子摆摆手,“我千机谷隐于江湖,你们几个的名字,就算说出去,江湖上也打听不出什么。”
“那师父为什么生气?”
梅姜走到千机子身边,把桌上的书拿起,又递给师父。
“为师怕的是,你留下的那瓶玉芙霜,会要了那人的性命。”
千机子叹了口气。
梅姜恍然明白,如果只是血昙被盗,林庭君可能会以为只是普通盗贼,不会联想到密室中的人。
可是一旦他发现那人手中的药瓶,怕是会以为,此次血昙失窃起因正是萧若与。
他将那人囚于密室,想来此人对他极为重要,自己的那瓶药,怕会让林庭君成为惊弓之鸟,对密室里的人更加忌惮。
也有可能会对那人更加的迫害折磨。
萧若与怕是会有危险。
自己真的是猪脑子,好心办坏事。
这可怎么好。
晚上睡觉时,梅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离月宫密室中那抹单薄身影,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如果害他身死,自己实在过意不去。
且他那样的文弱身子,肯定受不住那些折磨手段的。
思来想去,梅姜终于做了决断,起身穿好衣服,收拾行装,给师父留了一张字条,就在夜色中离开了千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