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课桌边缘。
教室里嘈杂的课间喧闹仿佛与他无关，他的世界只剩下那条简短的信息："抱歉，阳哥，
我妈坚持要我转去重点高中，乐队的事...可能得放一放了。""操。"他低声咒骂，
把手机重重拍在桌上。这已经是这学期第三个退出的成员了。
先是贝斯手阿杰说要专心准备高考，然后是键盘手小雨跟着父母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现在连吉他手小凯也要走。"怎么了？"周毅从后排探过头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小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转学。"秦阳简短地回答，把手机推给他看。
周毅吹了个泡泡，啪地一声破了。"靠，那我们乐队岂不是只剩咱俩了？
下个月的校园艺术节怎么办？"秦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们"逆光"乐队成立两年，
好不容易攒了点名气，眼看就要在最重要的校园艺术节上亮相，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濒临解散。
"午休时间天台见，我们得想个办法。"秦阳说完，上课铃适时响起，他转过头去，
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听讲。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公式，
秦阳的笔记本上却画满了音符和歌词片段。他咬着笔帽，
思绪飘向半年前他们第一次在校园音乐比赛上表演的场景。那时候五个人站在舞台上，
灯光打在脸上，台下的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来..."秦阳！
"数学老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请你上来解这道题。"他硬着头皮走上讲台，
面对完全没听的黑板内容，只能尴尬地站着。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他的耳根发烫。
"放学后留下来补课。"老师失望地摇摇头，"高三了，该收收心了。"下课铃响起，
秦阳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周毅在后面喊他也没停下。他需要空气，
需要远离这些令人窒息的四壁。学校天台是他的秘密基地。推开生锈的铁门，
初夏的风迎面吹来，带着阳光和远处草坪的味道。秦阳走到栏杆边，
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却发现只剩最后一根了。"该死。"他点燃香烟，
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被缓缓吐出。
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校园——操场上的篮球比赛，图书馆前捧着书的学生，
还有音乐楼那排明亮的窗户。忽然，一阵琴声飘进他的耳朵。秦阳皱起眉头，
那不是从音乐楼传来的，声音似乎更近。他循声望去，在天台另一侧的角落里，
一个女孩正背对着他拉小提琴。阳光洒在她的白衬衫和深蓝色百褶裙上，
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轮廓。她的琴弓在弦上舞动，奏出的却不是秦阳想象中的古典乐章，
而是一段充满张力的旋律，像是古典与摇滚的奇异融合。秦阳屏住呼吸，
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女孩完全沉浸在音乐中，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她改编的是《梁祝》，但加入了即兴的华彩段落，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澎湃。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太棒了。"秦阳忍不住出声。
女孩猛地转身，琴弓差点脱手。"谁？"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秦阳举起双手表示无害，"抱歉，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是高三七班的秦阳。"他走近几步，
"你拉得真好，那改编太有创意了。"女孩警惕地打量着他，
目光在他耳骨上的银色耳钉和略显凌乱的头发上停留片刻。"谢谢。"她简短地回答，
开始收拾琴盒。"等等，"秦阳急忙说，"你是音乐特长生吗？
我怎么从没在学校见过你表演？""我不是特长生。"女孩合上琴盒，
"只是...偶尔练习一下。"秦阳注意到她胸前的名牌：高二三班，姜雨桐。
"姜雨桐..."他念出声，然后眼睛一亮，"等等，
你是去年全省青少年音乐比赛小提琴组第一名那个姜雨桐？
"女孩——现在他知道她叫姜雨桐了——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表妹学小提琴，
她房间里贴满了你的比赛照片。"秦阳咧嘴笑了，"她说你是她的偶像。
"姜雨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拎起琴盒准备离开。
秦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几乎是跳着拦住了姜雨桐的去路。"等等！先别走！
""还有什么事？"姜雨桐后退半步，眉头紧锁。"你听说过'逆光'乐队吗？
我们是学校的摇滚乐队。"秦阳语速飞快，"我们缺一个键盘手...不对，
其实我们什么都缺，但重点是，你的小提琴可以完美填补我们的音色空缺！
"姜雨桐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难以置信，"你在开玩笑吧？""完全没有！
"秦阳激动地比划着，"你刚才的改编已经证明你能把古典和摇滚融合得天衣无缝。
想象一下，小提琴配上电吉他和鼓点，那效果绝对炸裂！""我对摇滚乐一窍不通。
"姜雨桐摇头，"而且我父母不会同意的。""但你喜欢音乐，对吧？
"秦阳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真正的音乐不应该被分类束缚。
你刚才的演奏已经证明了你有突破框架的天赋。"姜雨桐咬着下唇，琴盒在她手中微微晃动。
秦阳能看到她内心的挣扎——优等生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渴望突破的灵魂。
"下个月校园艺术节，我们本来有个重要演出，但现在乐队快解散了。"秦阳放软声音，
"就当帮个忙？试一次排练，如果你不喜欢，随时可以退出。"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毅的大嗓门传来："阳哥！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他看见姜雨桐，愣了一下，
"呃，我打扰到什么了吗？""正好。"秦阳一把拉过周毅，"这是我们乐队的鼓手周毅。
周毅，这是姜雨桐，全省小提琴比赛冠军，可能会成为我们的新成员。
"周毅眼睛瞪得像铜铃，"真的假的？那个传说中的音乐天才姜雨桐？"姜雨桐的脸红了，
"别那么叫我...""所以？"秦阳期待地看着她，"至少考虑一下？
"午休结束的***适时响起，姜雨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该***室了。
"她快步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秦阳一眼，
"给我你的号码...我考虑好了会联系你。"秦阳飞快地报出一串数字，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姜雨桐点点头，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阳哥，
"周毅捅了捅他的胳膊，"你怎么搞定她的？她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
多少社团想拉她都没成功。"秦阳望着姜雨桐离去的方向，胸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期待。
"直觉告诉我，她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那天晚上，秦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手机就放在枕边。十一点四十三分，屏幕终于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是姜雨桐。
明天放学后音乐楼203教室，我可以试一次。但我不保证什么。
秦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飞快回复：一言为定！你不会后悔的！他放下手机，
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也许，"逆光"乐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姜雨桐站在音乐楼203教室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去。
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和说笑声，她深吸一口气，琴盒的肩带在掌心勒出一道红痕。
"要么现在进去，要么永远别进。"她对自己说。就在她鼓起勇气的瞬间，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秦阳抱着一堆乐谱站在门口，看到她时眼睛一亮："你来了！
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他侧身让出通道，姜雨桐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混着松木的气息，
不知是他的香水还是洗发水。她低着头快步走进教室，发现除了周毅，还有两个陌生男生。
"介绍一下，"秦阳把乐谱扔在钢琴上，"这是贝斯手林浩，键盘手陈星，
我们临时找来的帮手。大家，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天才小提琴手姜雨桐。""久仰大名。
"林浩推了推眼镜，笑得温和，"我妹妹是你的粉丝。
"陈星则吹了声口哨："乖乖女也玩摇滚？有意思。"姜雨桐的耳根发烫。
她习惯了比赛评委严肃的目光，却不适应这种随意的打量。她默默走到角落，
打开琴盒取出小提琴，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一件易碎品。"所以，我们今天练什么？
"周毅坐在鼓后转着鼓棒。秦阳拿起吉他挎上："先试试《夜航》吧，老曲子大家熟。
"他转向姜雨桐，"你听过吗？"姜雨桐摇头，琴弓悬在半空。"没关系，
我先弹一遍主旋律。"秦阳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跃动，一段略带忧伤的旋律流淌而出。
姜雨桐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点头打拍子，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生弹起吉他来如此专注，眉宇间那股漫不经心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情。"到小提琴部分了，"秦阳突然抬头看她，
"原版这里是吉他solo，但我觉得小提琴会更有感染力。你试试跟着***进行即兴发挥？
"姜雨桐僵住了："即兴？我...我只会按谱子拉。""不会吧？"陈星插嘴，
"比赛冠军不会即兴？""古典和摇滚是两码事。"林浩瞪了陈星一眼，
然后对姜雨桐鼓励地笑笑，"慢慢来。"秦阳放下吉他，走到姜雨桐身边："这样，
我先弹***，你随便拉几个音感受一下。不需要多复杂，就当是...对话。"他靠近时，
姜雨桐又闻到那股柑橘松木香。她微微点头，将琴抵在下巴下。秦阳弹起一组***，
她试探性地拉了一个长音，然后是两个短音。"对，就是这样！"秦阳眼睛发亮，
"再大胆点！"姜雨桐闭上眼睛，任由琴弓在弦上滑动。起初是零散的音符，渐渐连成旋律。
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自由，没有乐谱的束缚，音乐直接从心中流到指尖。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教室里一片寂静。姜雨桐睁开眼，发现四个人都盯着她。
"我就说吧，"秦阳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胜利的喜悦，"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排练持续了两个小时。姜雨桐的衬衫后背被汗水浸湿一小片，但她顾不上这些。
当音乐响起，她不再是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优等生，而成了一个探索未知领域的冒险者。
"今天就到这里吧。"秦阳宣布，从背包里掏出几罐汽水扔给大家，"辛苦了，特别是雨桐，
表现太棒了。"姜雨桐接过汽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烫。她小口啜饮着，
看秦阳和其他人打闹说笑。这种轻松的氛围对她来说很陌生，但意外地不令人讨厌。
"你的琴。"秦阳突然蹲在她面前，指着她放在一旁的小提琴，"是斯特拉迪瓦里吗？
"姜雨桐惊讶于他的眼力："仿制品而已，真品我哪买得起。""音色很美。
"秦阳的手指轻轻拂过琴身，动作小心得像在触碰什么珍宝，"我小时候也学过两年小提琴，
后来老师说我更适合敲铁皮桶。"他自嘲地笑笑。姜雨桐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改打鼓了？
""不，周毅才是鼓手。我弹吉他是因为..."他顿了顿，
"有一次在二手店看到一把破吉他，价格刚好是我攒的全部零花钱。命运的安排吧。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他脸上，姜雨桐注意到他左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
笑起来时会微微颤动。她急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琴弓。"对了，
"秦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改了《夜航》的编曲，加了一段小提琴solo，
你看看能不能拉。"姜雨桐接过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音符和修改痕迹，
空白处还画了几只歪歪扭扭的小鸟。她正想细看，一张照片从纸页间滑落。
照片上是年轻的秦阳，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站在一个舞台上抱着吉他，
身边是一个微笑着的中年男人。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你爸爸？"姜雨桐捡起照片。
秦阳的表情瞬间变了。他拿回照片塞进口袋："嗯。老照片了。"话题就此打住。"秦阳！
"周毅在门口喊，"老班找你，说补考的事！""糟了，忘了这茬！"秦阳跳起来，"雨桐，
明天同一时间继续？"姜雨桐点头，看着他匆匆跑出去的背影。她收拾琴盒时，
发现秦阳落下一本笔记本。出于好奇，她翻开一页，里面全是歌词和乐谱片段。
有些页面被反复修改，边缘还写着"不够好""重来"之类的自我批评。
这与他在人前展现的轻松形象截然不同。姜雨桐轻轻合上笔记本，决定明天还给他。
回家的路上，姜雨桐的脑海中不断回放排练的片段。经过一家乐器店时，她停下脚步。
橱窗里陈列着各种CD，其中一张摇滚专辑的封面是一个飞跃在空中的人影，
背景是燃烧般的橙红色。她推门进去，指着那张CD："请给我这个。
"店员是个扎着脏辫的姑娘："好眼光，这是'黑色车票'的新专辑，今天刚到的。
"姜雨桐付钱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妈妈"。她深吸一口气才接听："喂，
妈...""雨桐，你在哪？钢琴老师等你半小时了！"姜雨桐这才想起每周三的钢琴课。
她的胃部一阵绞痛："我...我忘了，学校有事耽搁了。""什么事比上课还重要？
"妈妈的声音拔高了，"马上回来！"挂断电话，姜雨桐把CD塞进书包最底层。
走出店门时，天空开始飘雨。她没有撑伞，任由雨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像是某种温柔的惩罚。到家门口，她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门后等待她的将是一场风暴，
但奇怪的是，此刻她心中却回荡着今天即兴演奏时那段不成调的旋律。那是属于她的，
不完美的，却真实的旋律。凌晨一点二十七分，姜雨桐的弓弦在黑暗中微微震颤。
她将小提琴音量压到最低，琴身抵着睡衣布料，反复练习《夜航》中那段即兴so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