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刚接回女儿,准备开始做晚饭,丈夫何华的电话就来了。
一接通,就听见何华愤怒中又带着嘲讽的说道:“你看一下微信,这就是你教育的儿子”。
吴平心头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慌忙打开微信页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丈夫给她发了两条消息。她点开第一条,是儿子班主任发给丈夫的聊天截屏,内容是:孩子爸爸你好,孩子下午上完第四节课之后,留了张纸条在课桌上,就没进教室。我已经派班上的所有班干部在学校找,家长也速来学校一趟。第二条则是孩子留的字条,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看到第一条,吴平的大脑已经都乱了,已经看不进去孩子纸条上的字了。
她赶紧给儿子班主任打电话:“喂,王老师,我是何成的妈妈,孩子找到了吗?我马上就来学校“。
挂完电话,她解下准备做饭的围裙,换上出门的鞋子,对女儿交待了几句,就火急火燎的往学校赶。
吴平40岁,没有工作,全职在老家县城带娃。丈夫何华44岁,省城某建筑公司项目经理。他们共同育有两个孩子,老大是儿子,叫何成,17岁,县一中读高二,老二是女儿,叫何丽,10岁,在县中心小学读四年级。按理说吴平的生活十分美满,儿女双全,儿子聪慧,女儿漂亮,再加上老公每年的收入也比较可观。可是吴平却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时别人打趣道:“吴平你命真好,老公会挣钱,儿子聪明,女儿漂亮”。每次这时候吴平都会淡淡的笑一下,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儿子和女儿她是怎样带大的,老公是怎样在没人的时候讥讽她的。这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得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既不是***也不是人母,明媚、清纯,总喜欢扎一个高马尾,身材圆润高挑,即使在深圳几千人的工厂里,她的形象也是比较出挑的。尽管这样,在深圳那个浮躁的城市,她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工厂里都是女工,再加上母亲总是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爱,这些话总是萦绕在她的耳边,所以每当看到身边姐妹恋爱了,搬出宿舍和男生同居,她都会嗤之以鼻。
直到二十二岁那年的春节,大姑领她见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叫何华,个头不高,但精神,他不卑不亢的性格,待人接物有礼有貌。这和她在工厂里见到的男孩子不一样。就这样,他们恋爱了。
后来见过几次面后,就顺理成章结婚了。就这样何华就成了吴平的丈夫。
婚后吴平便有了身孕,因为没有婆婆照顾,再加上自己孕吐厉害,所以便没有再上班。她们租住在何华公司附近的一处私房里,那时候何华还是资料员,一个月一千八百的工资。白天何华上班,吴平就在家洗洗刷刷,晚上丈夫下班回来之前,她就准备好饭菜,一起吃饭,一起压马路。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一转眼就快到预产期了,因为何华要上班,平常吴平一个人在家,怕吴平突然发作身边没人,何华就给吴平配了一部手机,方便她发作的时候联系。
就因为手机的事,何华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这天早上,何华去上班了。吴平穿着宽大的孕妇装去买菜,就在她蹲在地上买豆角的时候,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手机被少年给夹出来了,钥匙扣连同着一起带出来掉在了地方,吴平一听响声,立马反应过来,不好,遇上小偷了。
她一把抓住旁边还拿着她手机的少年。″快,把手机还给我,不然的话,我们去派出所。“吴平的声音很大,她想让旁边的人都听到,都过来帮她。可她连续说了几句,旁边的人耳朵似乎都聋了,没有一个人理她。这时候偷手机的少年就开始害怕,要甩开被她抓住的手。大肚子的吴平哪里拉得住少年,再加上当时她非常激动,少年只轻轻甩了几下,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看着一下就消失的小偷,吴平大声叫着,“抓小偷,抓小偷“。
这时旁边围过来很多人,有的人说,姑娘你怎么不早点说呀,我们还当你们是情侣闹着玩呢?有的人说,姑娘算了,你一个大肚子摔了不值当。
这时吴平突然想起就在旁边办公楼里上班的何华。
“喂,老公,我手机被人抢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书报亭这里。“
“好,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来。“
两分钟后,何华就找到吴平,见小偷早已跑走,吴平也没什么事,就没说什么。但手机终究还是要得,他就拉着吴平又来到手机店,重新给她选了一款1600元的诺基亚手机。
可手机仅仅只用了一天,又被人偷走了。
眼看又没有手机可以联系,又没有人照顾,何华不知道如何是好。
“算了,只能提前跟我们的孩子见面了。“何华笃定的说。 第二天,(也就是离预产期还有七天),何华和吴平来到一家妇产医院,他们在咨询了医生后得知,顺产费用1600元,而要提前生就得剖腹产,费用是6000元。可是原本只准备了8000块钱,刨去买两个手机的钱,就连生孩子的钱都不够了,更何况后面还要孩子的一些开销和大人的营养,这些都需要钱,何华一下就给难住了
自己从十多岁就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也早早的嫁人,为了能吃上饭,他十三岁就跟着表哥到工地扛水泥,因为年纪小,再加上从小营养不够个头小,他总比别人扛得少。到后来十五,六岁的时候,同湾子里的叔带着出门摆地摊做生意,虽然也比较辛苦,但比起扛水泥却轻松多了,也是在那个时侯,原本胆小怕人,不敢说话的他变得能说会道,人也开朗了起来,还学了很多做人的道理。那几年虽然也挣了些钱,但父母死后,家里的土坯房也跟着倒了,为了过年有地方去,他把挣得钱都修了房子。
后来摆地摊的人多,生意不好做了,他就又回到工地,但这时候,他不单只做苦力,他还一边学文化知识,学电脑,学看建筑图纸。
终于在他二十三岁的时候,他找到了一份在建筑公司做资料员的活。虽然工资不高,偶尔需要下工地,但是能在干净的写字楼里工作,他很满足。
从那时候起,他爱买衣服,工资的三分之一用来买衣服了。每天穿得干净整洁,他就会特别自信,工作起来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二十四岁,他喜欢了一个姑娘,姑娘不仅长得漂亮,家庭条件也特别好,而他又矮又小,再加上骨子里的自卑,这段感情自然无疾而终。
二十六岁,他和吴平相识。虽然吴平身上没有多少他喜欢的地方,但吴平长得还可以,再加上家庭条件也和自己差不多,还很单纯,并且也喜欢自己,就这样两人结了婚。
自从吴平怀孕后,他就一直努力的攒钱,计划生孩子。吴平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何华就开始着急,自己要上班,吴平大着肚子,身边没有一个人,万一发作,帮忙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虽然跟姐姐感情比较深,但奈何姐姐家境也不好,还带着两个不大的孩子,也没办法帮忙。吴平虽父母都在,但三个哥哥都在外面打工,孩子都留在家里老人带,面对三四个孙子,也是无能为力。吴平还有一个姐姐,但姐姐也有一个吃奶的孩子。好在从小没有父母的何华格外坚强,只是这两天手机被偷的事,把他搞得心烦。
他来到医院的楼梯间,抽起了烟。
这时吴平也跟着走了过来,恰巧被何华吐出的烟给呛咳了几声。何华见吴平本就大着肚子还跟着自己那么近,再加上原本自己就焦躁。
于是脱口就吼了出来:“要不是你连续丢了两个手机,我们也不用提前来医院生孩子“。
吴平见何华冲自己发火,没有生气,更多的心疼和自责。因为他也知道丈夫的不容易,所以默默走开,来到过道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当天晚上,她们还是住进了医院。吴平被分在6号房16床,何华很高兴,6代表顺利的意思。同一个房间,还住着另外三个产妇,大家都很和气。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医院就通知吴平准备剖腹产了。
吴平跟着产科护士,一会三楼抽血,一会五楼插导尿管,后又到八楼产房,吴平累得喘不出气。何华这时不在医院,他一早就去车站接吴平的妈妈。
原本想着妈妈带几个孙子也不容易,但吴平妈妈听说女儿要生了,就说要过来帮忙。吴平家里虽然姊妹多,但她是最小的,妈妈平常也更疼爱她一点,想着何华也无父无母的,生孩子这样的大事连一个长辈也不在身边,吴母再忙也要抽时间过来帮几天。于是坐了第一班车就来了。‘
医院里,由于丈夫不在身边,吴平挺害怕的,她从小就怕疼,听人说生孩子特别疼,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紧张,以致到了打麻药的时候她就开始发抖。
好在一切都顺利!
打了麻药没多久,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他们的儿子出生了。
医生把孩子抱给吴平看。“恭喜你,生了个儿子,孩子很健康,来看看你儿子。“
医生双手托着光溜溜的小人送到吴平面前,明明刚刚还在啼哭,一挨着妈妈就不哭了。惹得医生大笑,“这个小东西可真乖,这么点就认识妈妈“。
等吴平出手术室的时候,丈夫和妈妈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妈妈手里抱着孩子,孩子在一件婴儿包被里包着,外面还有一件何华的衬衫,听吴妈妈讲,刚出生的孩子需要用爸爸的贴身衣服包裹,这样孩子长大了会更坚强,勇敢。包在衬衫里的小人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吴妈妈用手把包被的角扯了扯,扯成一个小帽子盖在了小小的脑袋上。
何华则满脸是汗,手里提着奶粉、尿布、抱毯,看样子是刚去买东西回来的。见吴平出来,何华和吴妈妈立马凑上去。
“吴平家属,快把东西放着,现在把产妇推去房间“
“好,好“何华应着。
不难听出他心里的喜悦、激动。
回到产妇房间里,吴平麻药还没过,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吴妈妈心疼地看了好几眼女儿,一会过来看她的被子厚不厚,一会过来看她被子盖好没有。
何华也没有闲着,一会给孩子的东西消毒,一会又给孩子冲奶粉。但由于第一次做爸爸,他显得手足无措,给孩子冲奶粉的时候,他不知水粉比例,也不知道水温。要抱孩子喂奶时,包被里孩子软软的小身体像是随时要从被子里划出来,他试着抱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孩子拉了臭臭,他也不会洗,洗好了他也不会给孩子穿尿布,幸好吴平妈妈在,老太太带大了几个孙子,做这些事时自然得心应手。
这期间医生和护士也来过好几次,给大人换药,给小孩打预防针。每次来都不忘提醒多注意产妇。
孩子很乖,睡在小床里也不哭闹,何华给他喂奶粉的时候,他努力睁开小眼睛盯着爸爸,小胳膊和小腿不停的挣扎着,露在了包被外面,小胳膊只比大人大拇指粗一点,小腿也只有爸爸的两根手指那么粗,小脸皱皱的,皮肤粉红透光,小手紧紧抓着爸爸的手指,用力吮吸着奶嘴。何华看着眼前这个如玉雕琢般的小人儿,心都快被熔化了。医生打预防针时,小人儿哭了两声,何华那个心疼劲,让医生和同一个房里的产妇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