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被揉碎的墨,一点点浸染进教室的每个角落。
窗外的梧桐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几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轻轻贴在玻璃上,像是无声的叹息。
姜朵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颤,佯装专注地盯着课本,余光却不受控地投向教室另一边的余晖。
她的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生怕这如擂鼓般的声响会暴露自己隐秘的心思,每一次目光的偷瞥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既期待又害怕被发现。
“姜朵,这道题你会解吗?”
陈忍突然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打翻铅笔盒,橡皮擦骨碌碌滚到过道上。
余晖弯腰帮她捡起时,袖口掠过她的指尖,那瞬间,姜朵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股电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她慌乱地开口:“谢、谢谢。”
连耳根都发烫起来。
陈忍狐疑地来回打量两人,打趣道:“哟,英雄救美啊,余晖最近可没少帮你捡东西。”
这话让姜朵的心猛地一紧,她在心里疯狂祈祷,生怕陈忍看出自己对余晖那不可言说的喜欢,而余晖只是淡淡瞥了陈忍一眼,没作回应,这让姜朵既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有些失落,她多希望余晖能有更多的反应,哪怕只是为了她。
在这渐浓的暮色里,她总能从余晖收拾书包的动作里捕捉到某种刻意的仓促。
他总是第一个利落地扣上笔盖,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课本一本本码得整整齐齐,仿佛那些课本是承载着他未来的珍贵宝物。
接着,他缓缓地将校服拉链拉到最高处,那道墨蓝色的布料如同屏障,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仿佛要用这布料隔绝所有窥探的视线。
教室顶灯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惨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姜朵望着那道拉链一点点上升,酸涩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关在门外的人,只能隔着冰冷的屏障,看着自己渴望的温暖渐行渐远,而这份心情,她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不敢对任何人言说,害怕一旦说出口,就会打破这仅存的微妙平衡,连远远注视他的资格都失去。
这天傍晚,残阳把教室的玻璃染成血色,余晖的举动让姜朵的心猛地一颤。
余晖的目光在书包里逡巡良久,指尖反复摩挲着书脊,像是在做某种郑重的决定。
当姜朵低头整理笔袋时,他突然将书推过来,书角的褶皱里掉出半张宜城景区的门票存根。
“上次你说几何题总错。”
余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这本例题解析还不错。”
姜朵指尖触到书脊的瞬间,浑身像是过了电,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卷起她耳畔的碎发,也翻动着书页,那书角上被手指反复捻出的褶皱,在风里微微起伏,仿佛在诉说着他无数次的翻阅与思索。
扉页上,用铅笔淡淡描着宜城景区的地图,那是他父母在南方经营的旅游小镇。
“这是……” 姜朵刚开口,就被放学的***打断。
余晖己经背起书包,夕阳在他侧脸镀了层金边:“假期有空的话,你可以去看看。”
这一幕被刚走进教室找余晖的赵琳琳看在眼里,赵琳琳捡起地上的景区门票存根,指尖划过扉页的宜城地图,突然抬头看向姜朵:“这地图上标记的民宿,和余晖家的店名一模一样呢。”
,这让姜朵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她既为迂余晖的邀请而欣喜,又担心赵琳琳看穿自己的暗恋,在这矛盾的情绪中,她的内心如同被小猫的爪子不停地挠着,慌乱又不知所措。
“我爸妈说,宜城大学的旅游管理专业挺好。”
余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被暮色浸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他的笔尖在 “二次函数” 的标题下划出重重的一道线,仿佛要将这个知识点深深刻进心里,也像是在给自己即将开启的新旅程做个标记,“高中读完就过去,空闲时间帮忙打理生意。”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枝叶在暮色中摇曳,几片枯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以你早就决定好了?”
姜朵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目光死死盯着他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红绳,那是去年春游时,她在景区的许愿树下,趁着余晖不注意,偷偷系上的。
当时她没看见,余晖在她转身离开后,对着红绳笑了笑,又悄悄在自己书包夹层里,塞进了一根同款红绳,预备找机会送出。
余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将他的草稿纸掀得哗哗响:“我爸说,人总要认清现实。”
这句话像冰碴子,顺着姜朵的脊梁骨往下滑。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无数根细针扎着,疼得无法呼吸,原来在余晖的未来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那些她偷偷怀揣的期待,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