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晨雾中的战袍清晨六点半,陈默准时被闹钟吵醒。窗外,小镇还笼罩在薄雾中,
几声零星的鸡鸣犬吠穿透晨雾。他轻手轻脚地洗漱更衣,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妻子和女儿。
那件藏蓝色夹克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处甚至隐约能看到线头,
但他依然仔细地整理衣领——这是三年前他考上公务员时妻子用半个月工资买的礼物,
如今已成为他的“战袍”。七点整,陈默推出那辆老式自行车,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清晨的小镇街道上,早点摊已经支起来,蒸包子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陈科,
这么早啊!”卖豆浆的老王熟稔地打招呼。陈默笑着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工作三年,
别人还是叫他“陈科”,仿佛他这个科员身份永远钉在了身上。七点二十分,
陈默已经坐在办公室。他喜欢提前半小时到单位,赶在其他人到来之前,
将李副主任的办公室打扫得一尘不染,茶杯洗净沏上热茶,文件按照紧急程度整齐码放。
这些琐事他从不用领导开口,却做得一丝不苟。刚收拾妥当,走廊里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小李,今天县里要的乡村振兴汇报材料写好了吗?”李副主任人未到声先至,
厚重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伴随着钥匙串叮当作响的声音。陈默立即起身,
双手递上刚打印出来的材料:“初稿已经好了,请您过目。
我特意加了咱们上周下村调研的数据,还有王家庄合作社的典型案例。
”李副主任漫不经心地翻看,忽然眉头一皱:“这里写的‘显著提升村民收入’太模糊了,
上次不是说了吗?要用具体数据说话。”“您提醒的是,我马上修改。”陈默连忙点头,
“实际新增草莓种植大棚20个,带动15户农户入股,年产值从120万增至180万,
同比增长50%。我这就把‘显著提升’换成具体数据。”李副主任脸色稍霁,
随手将材料扔回桌上:“重打一份,九点前放我桌上。对了,下午县里有个紧急会议,
你替我去参加吧,做好记录。”陈默心中一动。替领导开会本是办公室老张的活儿,
这人仗着有点背景,平时活能推就推,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嘴上应着“好的主任”,
心里却打起鼓来。下午的会议枯燥冗长,陈默却听得格外认真,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不仅记录了会议内容,还将自己的思考和建议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在旁边。回单位后,
他没有简单整理会议纪要,而是精心撰写了一份三页纸的汇报材料,既有会议精神解读,
也有结合本镇实际的工作建议,最后才附上简洁的会议记录。“小李啊,这份材料写得不错,
有点水平。”第二天早上,李副主任罕见地夸了一句,虽然眼睛并没从文件上抬起来。
陈默心中刚升起一丝暖意,办公室的老张就晃着保温杯凑过来:“听说昨天你去县里开会了?
年轻人多历练是好事,不过有些会规格高,还是要注意代表单位的形象。
”老张说话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挂着笑,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这话绵里藏针,
陈默只笑笑:“临时替一下,还是张哥经验丰富,以后多带带我们年轻人。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镜似的:老张这是敲打他呢。就在陈默以为事情过去时,
一周后镇领导班子周会上,李副主任汇报工作时竟然引用了陈默写的建议,
并当作自己的思路滔滔不绝。陈默作为会议记录人,低头猛写,笔尖几乎戳破纸张。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位领导吞云吐雾间,李副主任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我认为,
我们应该建立常态化督导机制,实现服务质效双提升...”会后,
李副主任留下陈默:“下个月县里要举办年轻干部座谈会,你准备个发言稿,
代表咱们镇去参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好好准备,这是个机会。
”2 风头背后的冷眼陈默心跳加速。他知道这种露脸机会难得,或许是个转折点。
那些日子,陈默白天忙日常工作,晚上熬夜准备发言。他研究了全镇近年来的发展数据,
走访了多个村庄,甚至自费买了相关书籍充电。书房里的灯常常亮到深夜,
妻子几次起来催他休息,他都只是摆摆手:“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他牢记着在某次培训中学到的:“成果量化+能力标签+未来潜力”才是打动人的黄金组合。
发言稿改了又改,妻子笑他比高考还用功。他只笑笑,心里明白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有时深夜对着电脑屏幕,他会恍惚看到三年前那个在考场外紧张等待的自己,
那时他对未来充满期待,以为考上公务员就是端上了“铁饭碗”,却不知这碗饭要怎么吃,
也是门大学问。座谈会那天,陈默发挥出色。他从具体案例切入,用数据支撑观点,
既谈了成绩也说了问题,还提出了几条切实可行的建议。现场领导频频点头,中间休息时,
县委组织部的王副部长还特意问他哪个单位的,夸他“有点想法”。回镇里的路上,
李副主任一改往日的严肃,竟然拍拍他肩膀:“小子,今天表现不错,给咱们镇长脸了。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李副主任的手心却有些汗湿,陈默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阵短暂的温热。
陈默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觉得付出终于有了回报。然而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第二天上班,
陈默发现气氛诡异。同事看他眼神躲闪,老张则一反常态地热情,问他座谈会详情。
中午吃饭时,平时关系不错的小刘悄悄告诉他:“昨天你发言后,李副主任被镇长叫去了,
回来脸色不好看。听说镇长质问为什么你自己出风头,不提镇里的工作。”陈默如坠冰窟。
他突然明白,自己精心准备的发言,在领导眼中可能是“不懂规矩”“个人主义”。
食堂的饭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他勉强咽下几口,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下午,
李副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关上门:“小陈啊,你昨天讲得不错,但有些话不太妥当。
比如你说基层***问题,虽然属实,但这种场合不合适。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
但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李副主任说话时一直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那节奏时快时慢,
像是在强调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从那天起,陈默被“冷处理”了。
重要材料不再经他手,会议不要他参加,整天就是整理档案、接待群众来访。
他仿佛又回到刚入职时的状态,甚至更糟。有时他看着办公室那盆绿萝发愣,
那绿萝倒是长得旺盛,藤蔓已经爬了小半面墙,而自己呢?老张却突然忙起来,
频频出入领导办公室,据说在准备一个重要汇报材料。有次陈默路过会议室,
偶然听到李副主任夸奖老张:“这次的材料写得有水平,看来下了功夫!”那语气中的热络,
与前几天对他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陈默心里不是滋味。周末回家,父亲来看孙女,
看他情绪不高,淡淡说了句:“在单位,不光要干活,还要会看事。
”父亲退休前在县农机站工作了一辈子,最远也就干到副站长,但说起单位里的事,
眼睛还是亮的。父亲的话点醒了他。陈默开始仔细观察。他发现老张虽然能力一般,
但特别会揣摩领导心思;李副主任最近压力很大,因为镇长即将调离,
几个副职都在暗中较劲,争取位置。有次他加班到很晚,偶然看见李副主任的车还在单位,
车里似乎还有别人,但因为天黑,看不真切。
陈默想起看过的一句话:“领导是你在权力场域的生存氧气”。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领导间博弈的棋子。这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但同时也激起了几分不服输的劲头。3 深夜的转机转变发生在一个周三下午。
县里突然通知第二天要来检查党建工作,需要准备汇报材料。不巧的是,
老张突发急性阑尾炎住院了,其他年轻人要么没经验,要么手头有急活。
李副主任急得团团转,最终目光落在陈默身上:“你能加个班弄一下吗?明天一早就要。
”李副主任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文件夹被捏得有些变形。陈默点头:“我试试。
”他声音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陷阱。那是个不眠之夜。
陈默翻阅了大量文件资料,将平时积累的素材巧妙运用。他记得李副主任喜欢数据说话,
于是在材料中充分量化成果:“开展‘三会一课’创新实践,
组织主题党日活动12次;建立党员责任区,28名党员结对帮扶困难群众”。
他还特意研究了李副主任的文风偏好,发现他喜欢“动词+成果”的句式,
于是不说“建立了机制”,而说“健全常态化督导机制”;不说“取得了效果”,
而说“实现服务质效双提升”。这些细微的差别,他平时都默默记在心里。凌晨五点,
材料终于完成。陈默没有简单交付,而是特意提前到办公室,将材料打印装订好,
放在李副主任桌上,旁边还附了张便签:“李主任,这是初稿,请您审阅指正。
我已经按您平时的要求尽量数据化,重点标红了。”便签的角落,
他特意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符号,
这是他从老张那里学来的——有次偶然看到老张给领导的文件里,就有这么个小符号。
李副主任看到材料时眼睛一亮。上午检查结束后,县领导特别表扬了汇报材料“有血有肉,
实事求是”。陈默站在会议室角落做记录,看见李副主任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许多。下午,
李副主任将陈默叫到办公室,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小陈,这次多亏你了。材料写得很好,
甚至比老张平时写的更对我的胃口。”茶杯是李副主任常用的那个紫砂杯,
据说是一位老板送的,陈默平时只敢用一次性纸杯给客人倒水。
陈默谦虚道:“是您平时指导得好,我都是按您的要求来的。”他双手接过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