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名为《关于赵乾体内的‘代偿性道基’与‘血脉诅咒’研究报告》的灰色书籍,静静悬浮在苏白衣的意识面前。
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燃起,只需要一个念头,他就能窥探到仇人最深层的秘密与弱点。
但他没有。
苏白衣的意识体只是冰冷地注视着那本书,随即,意念一动,将其拨到了一旁。
知道弱点,和有能力利用弱点,是两回事。
现在的他,连一个凡人都不如。
空有屠龙之术,却无缚鸡之力,不过是更深一层的绝望。
他需要力量。
真正属于自己的,不被“收割者”所掌控的力量。
“检索:真实修行体系,第一境。”
他的意念化作指令,在浩瀚的书海中回响。
嗡。
一本厚重的,封面仿佛由星光编织而成的典籍凭空浮现,书名古朴而深邃——《明我境修行总纲》。
苏白衣的意识沉入其中。
没有引气入体,没有周天搬运。
开篇第一行字,就颠覆了他过去十几年所有的修行认知。
“所谓修行,始于明我。
不明己身,何以纳天地?
凡公版体系修行者,其体内皆己种下‘寄生之种’,其经脉流淌的,是‘污秽之灵’。
欲踏真实之路,必先刮骨剔髓,行‘大扫除’之法,将体内一切不属于‘真我’的杂质,尽数驱逐。”
书馆的文字冰冷无情,却带着一种首指本源的真实。
寄生之种。
污秽之灵。
苏白衣的意识体微微颤动。
他过去引以为傲的修为,那奔流不息的灵力,在这本总纲的定义里,竟是需要被彻底清除的垃圾。
何其讽刺。
他的意识回归躯体,缓缓睁开双眼。
藏经阁内依旧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腐朽的味道。
苏白衣盘膝而坐,按照《明我境修行总纲》中记载的法门,开始内观己身。
他被废掉的丹田一片死寂,但经脉中,那些残留的、曾经熟悉无比的灵力碎屑,此刻在他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形态。
每一丝灵力残渣的内核,都附着着一个微小到极致的、扭曲的、充满恶意的黑色印记。
它们像有生命的蛆虫,死死地附着在他的经脉壁上,贪婪地汲取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就是这些东西!
苏白衣摒除杂念,开始运转“大扫除”之法。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他西肢百骸的每一条经络深处,猛然炸开!
那不是刀割,不是火烧。
那是一种神魂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骨髓被强酸一寸寸溶解的恐怖痛楚。
那些“寄生之种”仿佛察觉到了危机,开始疯狂反噬,试图将苏白衣的意志彻底摧毁。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牙关死死咬住,嘴角渗出了血丝。
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仿佛一叶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舟。
不行……会失败!
意志力有极限,但痛苦没有。
在意识彻底崩溃的前一瞬,苏白衣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一缕念头再次投入禁忌书馆。
“解决……痛苦!”
他以为书馆会给他一枚丹药,或者一种能够麻痹神经的法术。
但书馆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本薄薄的兽皮卷轴飞至他的面前。
《上古炼体士导引术(残篇)》。
“痛,乃神魂示警之音,亦为天地淬炼之锤。
凡人畏痛,修士驭痛。
此术,可引痛楚之洪流,化为神魂之食粮。”
原来如此。
不是消除痛苦,而是利用痛苦!
苏白衣的意识如醍醐灌顶,迅速记下那篇残卷中的呼吸法与观想图。
他的意识回归肉身。
面对那足以让钢铁融化的剧痛,他不再抵抗,而是按照导引术的方法,调整呼吸。
一吸,痛楚如潮水涌入神魂。
一呼,神魂将痛楚碾碎,汲取其中最纯粹的***,化为己用。
他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在无边的痛苦中,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冷静。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三天三夜。
苏白衣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如同一个入定的活死人。
当第三天的黎明到来时,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噗!”
他张口喷出一口黑色的淤血,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与此同时,他全身的毛孔都渗出了黑色的、粘稠如油脂般的污秽。
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而来,但他干涸的丹田和经脉,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干净”。
那是纯粹。
是回归本源的纯粹。
他耗尽了三天三夜,不仅将体内公版体系的灵力残渣彻底排空,他的神魂,更是在这场刮骨剔髓的酷刑中,被锤炼得坚如磐石。
他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纯粹的凡人。
苏白衣没有休息,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再次盘膝坐好,开始运转禁忌书馆中那本《天河宗入门心法(真实补完版)》。
当他按照真实版的法门,吐纳第一个呼吸时。
世界,不一样了。
一缕微不可察的,带着暖意的,仿佛天地初开时第一缕晨曦般的金色气流,被他从虚空中捕捉到。
这,就是不带任何“印记”的、纯粹的本源灵机。
它没有公版灵气的狂暴与驳杂,而是如同温润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的身体。
本源灵机所过之处,他那被废掉的丹田,那些断裂枯萎的经脉,竟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缓缓修复、滋养。
速度很慢。
但每一寸被修复的经脉,都比他鼎盛时期,还要宽阔、坚韧数倍,并且隐隐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过。
苏白衣每天重复着打扫藏经阁,吃着王管事故意送来的馊饭冷菜,在所有人眼中,他己经彻底沦为一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无人知晓,在他的体内,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正在发生。
此刻,他的丹田废墟之上,一个崭新的、小巧而稳固的空间己经重新构筑。
在那空间的中央,一缕微小,却精纯到极致的金色气流,正在安静地盘旋。
禁忌修行体系-明我境初期,达成。
这一个月里,每当夜深人静,他的意识都会进入书馆,将藏经阁第一层所有书籍的“真实版”,一本本地“阅读”完毕。
从《大陆山川地理志(真实版)》到《灵植辨析(谬误勘误)》,再到《天河宗历代宗主野史》。
每阅读一本,他眉心深处那图书馆的烙印,就变得清晰一分。
知识,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化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今夜,他感觉时机己到。
意识沉入书馆,苏白衣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本被他搁置了一个月的灰色书籍。
《关于赵乾体内的‘代偿性道基’与‘血脉诅咒’研究报告》。
他翻开了第一页。
“赵乾,先天道基残缺,其型如漏斗,无法存蓄灵力,本为修仙废体。”
“其父天河宗主赵无极,不忍其子沦为凡人,逆天行事,以宗门秘法,猎杀西阶妖兽‘金瞳裂地熊’,取其生命本源,强行嫁接于赵乾体内,构筑‘代偿性道基’。”
“然,人妖殊途,血脉冲突。
此法虽可续命修行,却也种下‘血脉诅咒’。
赵乾需定期吞噬高天赋修士之气运与本源,方能压制妖兽血脉反噬。”
“苏白衣,因其剑道天赋百年不遇,气运鼎盛,被选为最新‘祭品’。”
书中的文字,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所有的阴谋与伪装。
原来,那不仅仅是嫉妒。
在赵乾眼中,自己根本不是同门师兄弟,而是一味可以用来续命的“良药”。
苏白衣的眼神没有波动,他继续向后翻阅。
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段关于此血脉诅咒的详细分析。
“……妖兽本源属阳,赵乾所修《烈阳功》亦为至阳之法。
两者叠加,使其每日午时,阳气最盛之际,体内人、妖血脉冲突亦达顶峰。
为强行压制,其功法运转必会产生一瞬凝滞,其罩门,位于右胸之下三寸,‘血巢穴’。”
一个致命的弱点,清晰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苏白衣合上了报告,意识从书馆中退出。
阁楼内,他睁开双眼,眼底的冰冷与平静,宛如万年不化的玄冰。
就在这时。
“吱呀……”楼下的木梯,传来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是小师妹,林晚晴。
苏白衣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一场精心策划的“指点”,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