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到安全屋的路，比白莫预想中更难走。
他选的是一条偏僻的小巷，路面被倒塌的砖墙堵得只剩半米宽，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
曲淇紧紧跟在他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偶尔踩到松动的石板发出声响，都会立刻停下脚步，抬头怯生生地看白莫一眼，像做错事等待批评的孩子。
白莫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确认曲淇的位置。
猎枪始终握在手里，枪口朝着巷口的方向——他得时刻警惕，万一从哪个拐角窜出丧尸，他得第一时间护住身后的人。
“嗬——”巷尾突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嘶吼，白莫的动作瞬间僵住，一把将曲淇拉到自己身后，猎枪稳稳对准声音来源。
阴影里，一只丧尸正拖着断腿，慢悠悠地晃出来，青灰色的手臂在空中乱抓，喉咙里淌着黑褐色的粘液。
“躲好。”
白莫压低声音，指尖扣紧扳机。
曲淇立刻往墙角缩了缩，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黑眸死死盯着那只丧尸，身体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微微往前倾，像是想替白莫挡在前面。
白莫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注意力全在丧尸身上。
那只丧尸行动迟缓，是最常见的普通类型，但他只剩下两发子弹，必须一击命中——丧尸的头颅是唯一的弱点。
他深吸一口气，等丧尸走到巷口的光亮处，抬手、瞄准、扣扳机。
“砰！”
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子弹精准地穿透丧尸的太阳穴。
黑褐色的血污溅在墙上，丧尸的身体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白莫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叫曲淇，却看到少年正蹲在丧尸的尸体旁，手里攥着一根掉落的钢管，对着丧尸的头颅又狠狠砸了一下。
“哐当”一声，钢管撞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曲淇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沾着灰，黑眸里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着点邀功似的期待，看向白莫。
白莫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原以为曲淇只是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在面对丧尸时，竟有这样果断的一面。
“走了。”
白莫压下心里的惊讶，伸手把曲淇拉起来，顺手帮他拍掉了裤腿上的灰。
曲淇乖乖地跟着他走，手里还攥着那根钢管，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抵达了白莫的安全屋——那是一间位于居民楼六层的公寓，原本的住户大概是匆忙撤离，门没锁，只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白莫第一次来的时候，花了整整一下午清理，还在门口装了简易的警报器——用几个空罐头绑在绳子上，一旦有丧尸靠近，碰到绳子就会发出声响。
推开门，白莫先把猎枪靠在门边，然后转身对曲淇说：“进来吧，这里暂时安全。”
曲淇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客厅的沙发上堆着白莫找回来的毯子和几件干净衣服，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的罐头盒和半瓶消毒水。
最显眼的是阳台——那里被白莫用木板封了一半，只留了一个小窗口，既能通风，又能观察外面的情况。
“随便坐。”
白莫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翻找。
他记得上次清理的时候，在橱柜的最里面，好像还剩下一小包未开封的饼干。
曲淇没有坐，而是跟在白莫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
白莫走到客厅，他就停在客厅门口；白莫走进厨房，他就站在厨房门口，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却一首落在白莫身上。
“找到了。”
白莫从橱柜里摸出那包饼干，包装有点受潮，但好在还能吃。
他转过身，正好对上曲淇的目光，少年的黑眸亮闪闪的，像盯着猎物的小兽，却没有丝毫恶意，只有纯粹的依赖。
白莫把饼干递过去，曲淇却没有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他，又指了指饼干，再指了指白莫的嘴，动作里带着明显的“你先吃”的意思。
白莫愣了愣，心里莫名一暖。
他拆开包装袋，拿出一块饼干，递到曲淇嘴边：“吃吧，我不饿。”
曲淇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饼干渣掉在嘴角，他连忙用手背擦掉，然后又咬了一口，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
白莫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吃东西的模样，突然想起刚才在医院里，少年对着过期糖果露出渴望的眼神。
他掏出手机——早就没信号了，只能当手电筒用——翻到相册里存着的一张照片，那是末日爆发前，他在超市买的草莓味软糖，当时觉得甜，没吃完就随手拍了张照。
“下次找到物资，给你找这个。”
白莫把手机递到曲淇面前，指着照片里的软糖。
曲淇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凑过去，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然后抬起头，对着白莫用力点了点头，嘴角还沾着饼干渣，却笑得格外干净。
白莫忍不住抬手，帮他擦掉嘴角的残渣。
指尖碰到少年的皮肤，微凉的触感传来，曲淇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起头，像是很享受这个动作。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丧尸的嘶吼声在远处隐约传来，却好像被厚厚的墙壁隔绝在外。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曲淇吃东西的细碎声响，还有白莫偶尔起身检查门窗的脚步声。
白莫把剩下的饼干都递给曲淇，然后走到阳台，透过小窗口观察外面的情况。
夜色里，城市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偶尔闪过的火光，提醒着他这里曾是繁华之地。
“唔……”身后传来曲淇的声音，白莫回头，看到少年正抱着空了的饼干袋，站在阳台门口，手里拿着那根钢管，对着白莫比划了两下，像是在说“我来守着”。
白莫忍不住笑了。
他走过去，接过曲淇手里的钢管，放在墙角，然后拉着他走到沙发边：“不用守，先休息。”
他把堆在沙发上的毯子铺好，示意曲淇坐下。
少年乖乖地坐下，却没有靠在沙发背上，而是往白莫身边挪了挪，首到肩膀碰到他的胳膊，才停下动作，像是找到了最安全的位置。
白莫没有推开他。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
这三天来，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现在身边有了一个“同伴”，哪怕这个同伴特殊又沉默，他却莫名觉得安心了些。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曲淇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很轻，带着点饼干的甜香。
白莫没有动，只是悄悄调整了姿势，让少年靠得更舒服些。
夜色渐深，丧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远。
客厅里，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在这个危机西伏的末日里，这一刻的安静，竟成了难得的温柔。
白莫在半梦半醒间想，或许带着曲淇，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以后的路，不用再一个人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