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新生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针,猛地扎进我的骨头缝里。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本能地扑腾着,浑浊的泥水灌进喉咙,呛得我眼泪直流。什么情况?
我不是在实验室熬夜分析数据吗?怎么掉水里了?混乱的记忆碎片像炸开的玻璃,
猛地扎进脑海——一个穿着碎花旧棉袄的姑娘,哭着跑到河边,
对着浑浊的河水一头栽了下去……然后就是我。“救上来了!救上来了!”“哎呦喂,
老苏家的闺女这是真想不开啊!”“被陈知青甩了,没脸上活了呗……”周围闹哄哄的,
七手八脚把我拖上岸。我瘫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湿透,冷得直哆嗦,脑子里却像开了锅。
苏小草,这个我穿越身体的主人,刚被那个考上大学的知青陈卫国退了婚。原因?
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她一个农村姑娘,配不上了。家里爹妈嫌她丢人,
嫂子盘算着把她嫁给镇上一个死了老婆的瘸子换笔彩礼。她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而我,
二十一世纪的农业博士苏晴,就在她断气的当口,占了这个身子。真够狗血的!我心里暗骂,
这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小草啊!我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一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衫、面色蜡黄的妇人扑过来,抱着我就开始嚎,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脸。
这是我娘,李桂芬。她嗓门大,哭得却没什么真心,更像是演给周围人看的。“哭什么哭!
还不够丢人吗!”一个干瘦的黑脸汉子在一旁跺脚,是我爹苏大强。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脸上全是烦躁和难堪。旁边一个颧骨高耸的年轻女人撇着嘴,阴阳怪气地开口:“爹,娘,
要我说,小草妹子既然没事,那镇上的亲事就得抓紧了。王瘸子那边可等着回话呢,
三十块彩礼呢!”这是我嫂子,王秀英。她嘴里说着“没事”,眼神却恨不得我再跳一次,
好让她顺理成章拿了那三十块。三十块?我心头一股无名火蹭地冒起来。就为三十块钱,
就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我猛地咳嗽了几声,撑着手臂坐起来,推开我娘。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眼神里有同情,有鄙夷,更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没想死。
”我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我自己都意外的冷静,“脚滑了。
”李桂芬的哭声戛然而止,苏大强愣了一下,王秀英则是一脸不信。“哎呀,小草,
你可别嘴硬了……”王秀英还想说什么。我打断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我爹:“爹,
我不嫁王瘸子。”苏大强脸一黑:“由得你挑?家里什么光景你不知道?
你哥等着钱说媳妇呢!”“嫁了王瘸子,你们就不丢人了?”我反问,声音不大,
却像锤子敲在苏大强心上,“村里人背后只会说得更难听,说老苏家卖女儿。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显然被我这话戳中了。王秀英急了:“那你说咋办?
陈卫国那个没良心的跑了,你还能找到更好的?谁要你啊!”谁要我?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家,否则迟早被他们卖了。原主的记忆里,
最近村里还有个谈资……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痒意,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又认命:“我嫁人。但我自己挑。”“你挑?你能挑个啥?
”李桂芬尖声道。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村西头,周家那个当兵回来的,周建国。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炸了锅。“周建国?那个腿瘸了的?”“哎呦喂,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嫁个残废?”“听说那人性子冷得很,回来半个月,
没见笑过……”王秀英先是吃惊,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笑:“周建国?小草,
你真是……好歹王瘸子是个全乎人,周建国可是个残废!以后能干啥?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啊?
”李桂芬也慌了:“不行!绝对不行!嫁个残废,我这老脸往哪搁!”苏大强皱着眉,
没说话,似乎在权衡。嫁周建国,彩礼肯定比不上王瘸子,
但至少……名声上比逼死女儿或者嫁个瘸子好听点?而且周家毕竟是正经人家,
周建国还是因伤退役的,说起来也算光荣。“周家……能出多少彩礼?”苏大强迟疑地问。
我心里冷笑,果然。“你们去问。多少都行。总之,我嫁他。”我态度坚决,
“要是逼我嫁王瘸子,我今天没死成,保不齐明天就吊死在家里房梁上。”我这话说得狠,
苏大强和李桂芬脸色都白了。他们虽然重男轻女,但也怕真闹出人命,
背上逼死亲闺女的名声。王秀英还想嚷嚷,被苏大强一眼瞪了回去。
“你……你真愿意嫁周建国?”苏大强确认道。“愿意。”我点头。残废?在我的时代,
多少战士身体残缺却依旧活出精彩。比起留在苏家被吸干骨髓,
一个陌生的、至少是军人出身的丈夫,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军人,通常责任感重,讲道理。
这就够了。“好……好……”苏大强像是下了决心,“我……我去找周家说道说道。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带着新的谈资——老苏家闺女被知青甩了,
转头要嫁那个残废周建国了。我娘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个低矮破旧的土坯房走。
她一路都在唉声叹气,埋怨我傻,放着三十块不要,非要找个没用的残废。我没吭声,
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黄土路,土坯房,面黄肌瘦的人们,
一切都透着贫瘠和灰败。但不知怎么,我心里反而踏实了些。虽然开局烂到家,但至少,
我把选择权抢回来了。周建国……但愿我的选择没错。回到那个挤巴巴的家,
我躺在硬邦邦的炕上,盖着散发着霉味的薄被。嫂子在门外指桑骂槐,爹娘在隔壁低声争吵。
我闭上眼,开始盘算。这个身体太弱了,得尽快养好。这个时代……六五年,很多东西都缺。
但我脑子里装的知识,就是最大的金手指。科学种田,养殖技术……总能找到用武之地。
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周建国……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离开这个火坑再说。
第2章相见家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爹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娘坐在灶膛前,一边往里头塞柴火,一边抹眼泪,
:“……三十块啊……就这么没了……周家能出几个子儿……”嫂子王秀英更是没个好脸色,
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真是眼皮子浅,放着全乎人不要,非往火坑里跳!
以后有她哭的时候!连累一家子跟着丢人!”我懒得搭理他们,
自顾自喝着碗里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脑子里盘算着,等见了周建国该怎么应对。残废不怕,
就怕性子歪,或者被家里逼着娶妻,心里不情愿。那以后日子才难过。晌午刚过,
媒人张婶就风风火火地来了,脸上带着点微妙的笑意。“哎呦,苏大哥,桂芬妹子!
周家那边回话了!”张婶嗓门亮,一进门就吸引了全家注意。我爹猛地站起来:“咋说?
”我娘也紧张地望过去。王秀英竖着耳朵,手里的抹布都不动了。张婶瞥了我一眼,
才笑道:“周家那口子说了,他家建国同意相看相看!就今儿下午,人一会儿就到!
”这么快?我心里咯噔一下,也好,速战速决。“他……他真愿意来?”我爹有些不信。
周建国回来这些天,几乎不出门,性子孤拐是出了名的。“那还能有假?”张婶拍了下大腿,
“估摸着也是被家里念叨烦了。再说了,咱们小草模样周正,要不是……咳,反正机会来了!
”我娘忙问:“那张婶,周家提彩礼没?”张婶脸上的笑淡了点:“提了,周家嫂子说了,
按咱们这边寻常的规矩走,八块八,图个吉利。再多……他家建国看病吃药也花销大,
实在拿不出。”“八块八?!”王秀英尖叫一声,脸都扭曲了,“比王瘸子少了二十多块!
这亏到姥姥家了!”我爹脸色也更难看了。我心里却松了口气。肯按规矩给彩礼,
说明周家是正经结亲的意思,没想着趁火打劫。至于钱少,正合我意,欠苏家的越少,
我将来脱身越容易。“八块八就八块八。”我放下碗,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嫁的是人,
不是钱。”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爹娘和嫂子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张婶愣了一下,
随即干笑两声:“呵呵,还是小草明事理……那啥,人快到了,赶紧收拾收拾!
”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就身上这套洗得发白的碎花旧棉袄,头发用手拢了拢,
扎了个利落的马尾,脸洗干净,就算齐活了。王秀英在一旁冷眼看着,
嘴里不阴不阳:“打扮啥呀,人家周同志啥漂亮姑娘没见过,还能看上她?”我没理她,
走到院门口,靠着土墙站着。心里有点乱,像揣了个兔子。两辈子头一回“相亲”,
居然是这种境况。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村口小路上出现两个人影。
前头走着的是个面容敦实的中年妇人,衣着干净整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估计是周建国的母亲。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就是周建国。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绿军装,没戴帽子,身板挺得笔直,走路时,左边腿脚明显有些不利索,
微微跛着。但即便如此,那股子经过军营淬炼的挺拔气质,还是扑面而来,
跟村里那些缩脖驼背的男人完全不同。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着,眉眼深邃,
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他们越走越近,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他很高,
我得仰着头看。脸上线条硬朗,下颌绷得有些紧。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像带着实质的重量,
沉沉的,看不出喜怒,但绝不像王秀英说的那样“阴沉”,
更像是一种……习惯了承受痛苦的隐忍和封闭。不知怎的,我原本七上八下的心,
忽然就安定了几分。这不像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周母先进了院,跟我爹娘和张婶寒暄起来。
周建国停在院门口,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前去,离他两步远站定。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他身高的压迫感。“周建国同志?”我抬起头,
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自然。他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主动。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我是。”“我叫苏小草。
”我自我介绍,“昨天跳河的是我,但我不想死,是脚滑了。”他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没说话,等着我继续。“我知道你腿脚不方便。”我开门见山,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在乎这个。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当过兵的人品。腿伤了可以养,人心要是歪了,
那才真没治。”这番话我早在心里打过腹稿,此刻说出来,流畅无比。周建国沉默地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
他大概从来没听过一个姑娘家会这么直接地说话。院子里,我爹娘和张婶他们都屏住了呼吸,
紧张地望着这边。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跟我过日子,可能会吃苦。
”“我不怕吃苦。”我立刻接上,“我能干活,也会想办法把日子过好。”我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至少,比留在娘家,被我爹娘嫂子拿去换彩礼强。”这话说得直白,
甚至有点惊世骇俗。周建国眼底的诧异更深了。他再次沉默下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
像在审视,又像在衡量。风吹过,带着泥土的气息。时间仿佛过得很慢。终于,他移开目光,
看向院里的周母,微微点了点头。周母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对着我爹娘道:“苏大哥,
桂芬妹子,我看俩孩子挺有缘分的,这事儿,咱们就这么定下?”我爹娘显然还懵着,
大概没想到这事儿这么顺利,糊里糊涂就点了头。王秀英在一旁,脸色铁青,
狠狠剜了我一眼。周建国重新看向我,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承诺的分量:“三日后,
我来下聘。”说完,他对着我微微颔首,便转身,和他母亲一起离开了。
他走路的姿势依旧微跛,但那背影挺直,像一棵风雪压不垮的青松。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第一步,成了。“哎呀!
恭喜啊苏大哥!桂芬妹子!”张婶喜气洋洋地道贺,“瞧瞧,这不就成了嘛!
周家可是厚道人家!”我爹娘挤出点笑容,应付着。王秀英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八块八,
买个残废女婿,有啥好高兴的!”我没理会她的酸话,转身回了那间低矮的屋子。
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手心里,竟然微微出汗了。周建国……我的未婚夫。
他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至少,那双眼睛是清正的。
第3章嫁入周家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周家果然守信,周建国和他父母一早就来了。
八块八的彩礼用红纸包着,还有四样简单的点心,规规矩矩放在我家那张掉漆的破木桌上。
我爹娘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接过彩礼,这亲事就算正式定下了。没有嫁妆,
我娘只把我几件打补丁的旧衣服包了个包袱塞给我。“嫁过去安分点,别给老苏家丢人。
”我爹闷声闷气甩下一句。王秀英倚在门框上,嘴角撇到耳根:“哟,这就走啦?
以后享了福可别忘了娘家啊!”那酸味儿隔老远都能闻到。我拎着那个轻飘飘的包袱,
没回头,径直走到了周建国身边。周建国今天依旧穿着那身半旧军装,脸色平静。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空荡荡的手上停顿了一瞬,没说什么,只伸手接过了我的包袱。
“走吧。”他声音不高,却莫名让人安心。周母是个面相和善的妇人,拉着我的手,
轻轻拍了拍:“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这么着,我跟着他们,
在左邻右舍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目光里,走出了苏家那个令人窒息的小院。
脚步迈出去的那一刻,浑身都轻快了。周家在村西头,是个独立的院子,三间土坯房,
看着比我娘家整齐不少。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墙角堆着柴火,码得整整齐齐。进了屋,
陈设简单,桌椅都旧了,但擦得锃亮。周父话不多,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只说了句“来了就好”,就去忙活了。周母拉着我坐下,语气温和:“小草,
以后这就是你家了。建国他……腿脚不便,性子也闷,往后你多担待。”“妈,您放心,
我会的。”我改口改得自然。周母愣了一下,眼圈微微泛红,连连点头:“哎,好,好孩子。
”一直沉默的周建国把包袱放进里屋,走出来,听到我这声“妈”,抬眸看了我一眼,
眼神有些复杂。中午饭是周母做的,玉米面贴饼子,一碗咸菜,
一盆看不到什么油星的青菜汤。比苏家吃得稍微强点,但也透着这年代的清贫。
我安静地吃着,不挑也不多话。周母不住地给我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
”周建国吃饭很快,姿势却依旧端正,看得出部队养成的习惯。他吃得不多,放下碗筷后,
就对周母说:“妈,我回屋歇会儿。”他起身时,左手下意识地按了下左腿,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等他进了里屋,周母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我说:“他那腿,
阴天下雨就疼得厉害,晚上也睡不踏实……心里也憋屈着呢,好好的一个人……”我点点头,
表示理解。从天之骄子般的军人,到需要人照顾的“残废”,这种心理落差,
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下午,我主动收拾了碗筷,又把院子仔细扫了一遍。
周母拦了几次没拦住,看我的眼神越发柔和。“妈,后院那块自留地,荒着怪可惜的。
”我状似无意地提起。周母叹气:“可不是嘛,以前也种点菜,后来我和他爹年纪大了,
建国又那样,没精力伺候,就荒了。”“我看那土质还行,拾掇拾掇,应该能种点东西。
”我试探着说,“要不,我试试?”周母有些惊讶:“你会种地?”“在娘家也干过点。
”我含糊道,“总比荒着强,能添口菜也是好的。”周母想了想,点点头:“行,
你想弄就弄吧,别累着就成。”得了准话,我心里有了底。这是我的第一步。傍晚,
我烧了锅热水,端进里屋。周建国靠在炕头,闭着眼,额角有些细密的汗珠,
脸色比白天更苍白些。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我。“用热水敷敷腿,
能舒服点。”我把水盆放在炕边的凳子上,拧了个热毛巾递过去。他明显愣住了,
看着我和我手里的毛巾,没动。“拿着呀。”我又往前递了递,“经络不通则痛,
热敷能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疼痛。总比干忍着强。”他沉默地接过毛巾,撩起裤腿,
敷在明显有些肿胀的膝盖上。温热触及皮肤时,他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点点。“你还懂这个?”他声音低沉。
“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些土法子。”我把水盆往他那边挪了挪,“以后每天睡前敷一敷,
我再帮你按按,会好很多。”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愕,甚至带着点戒备。
“不用。”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男女有别,又是刚结婚,他别扭。“你想早点好起来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问得直接。他嘴唇抿得更紧了。“想就好。”我不容置疑地说,
“那就听我的。你现在是我男人,我照顾你天经地义,没人会说闲话。
”“我男人”三个字让他的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晕,他避开我的视线,盯着那盆热水,
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极轻地“嗯”了一声。成了。我心里暗笑,看来对付这种闷葫芦,
就得打直球。晚上,我睡在炕的另一头。炕烧得热乎乎的,
比苏家那冰凉的破木板床舒服多了。周建国背对着我,身体僵硬,呼吸声很轻。
我知道他没睡。“周建国。”我轻声叫他。“……嗯?”“我会想办法,
让咱家的日子好起来的。”我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他低低地回了一个字:“好。”窗外月色清冷,
屋里却不再冰冷。这个新婚之夜,没有旖旎,却有一种相互试探后达成的微妙同盟感。
路还长,但开头,似乎不算太坏。第4章初显身手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炕那头的周建国还睡着,眉头微微拧着,看来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我轻手轻脚起身,
穿好那身旧棉袄。灶房里,周母已经在忙活了。“妈,我来。”我接过她手里的瓢。
周母有些不好意思:“你刚来,多歇会儿。”“没事,我习惯了。”我利落地舀水添锅。
既然决定在这里扎根,就得尽快融入。早饭依旧是玉米糊糊和咸菜。吃饭时,
周建国没怎么说话,只在我给他盛第二碗糊糊时,抬眼看了看我。“今天我去趟后山。
”他放下碗说。周母立刻担心起来:“你腿行吗?别走远了。”“没事,就在山脚转转。
”他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带着股执拗。我知道,他是不想整天困在家里,像个真正的废人。
我没拦他,只说了句:“早点回来。”等他拄着根棍子出门,我开始动手收拾后院那片荒地。
地方不大,但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周母要来帮忙,我劝住了:“妈,这点活我能行,您歇着。
”这身体确实弱,干了不到半小时就气喘吁吁。我咬着牙,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板结的土块,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这块地朝阳,土质偏沙,排水好,
适合种些耐旱的。这个季节,种点快熟的小白菜、菠菜正好。“哟,建国家的,
这就忙活上啦?”院墙外传来尖细的嗓音。我抬头,看见隔壁王婶探着脑袋,
眼睛滴溜溜往院里扫。“王婶。”我直起腰,擦了把汗。“啧啧,这地荒了有年头了,
能种出个啥?”她撇撇嘴,“要我说啊,有这力气不如多伺候伺候你家建国。
他那样……”她话没说完,意思却明晃晃的。我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
建国他好着呢,不劳您操心。”王婶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走了。我继续埋头苦干。到晌午,
总算清出一小块地。周建国从山上回来,手里拎着几根枯树枝。他看到后院开垦出的那片地,
脚步顿了一下。“你弄的?”“嗯。”我捶着酸痛的腰,“开了点荒,想着种点菜。
”他目光在那片新翻的泥土上停留片刻,又落在我满是汗渍和泥土的脸上,没说什么,
把柴火放到灶房门口。午饭时,周母看着我的手——掌心磨起了两个水泡——心疼得直念叨。
周建国沉默地吃完饭,起身时说了句:“下午我帮你。”果然,下午他拿着锄头来了后院。
他腿脚不便,不能久站,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田埂上,用锄头一点点松我刨过的地方。
我们俩一个在前头刨,一个在后头细整,配合居然挺默契。太阳快落山时,
一小块整齐的菜畦初见雏形。周母送水出来,看到这情景,眼睛都笑弯了:“哎呀,
这地让你们俩一收拾,像模像样的!”周建国没说话,但紧绷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晚上,
我照旧烧了热水端进屋。这次他没愣着,很自然地接过毛巾敷在膝盖上。
“明天我去找点草灰拌上,这地缺肥。”我一边帮他***着小腿紧绷的肌肉一边说。
手法是跟视频里学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但看他没反对,应该还行。他身体起初有些僵硬,
慢慢放松下来。“你会种地?”他忽然问。“在娘家看多了,自己瞎琢磨。”我含糊道,
手下用力按到一个穴位。他闷哼一声。“这里疼?堵得厉害。”我解释道,“多按按,
通了就好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几天下来,后院那片菜地总算收拾妥当了。
我撒下带来的小白菜种子,又仔细覆上一层薄土。村里关于我的闲话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说周家娶了个傻媳妇,整天对着块破地瞎忙活;也有人说我是装样子,讨好婆家。
王婶更是逢人就宣传:“我看呐,她就是嫌建国拖累,心思活络了!
”这些话偶尔飘进耳朵里,我只当没听见。周母有些坐不住,偷偷问我:“小草,
外面那些话……”“妈,嘴长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我安抚她,“等菜长出来,
他们就不说了。”周建国有次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看,想必也听到了风言风语。
晚上敷腿时,他忽然开口:“不用理会外人说什么。”我正帮他按着脚踝,闻言抬头,
对上他认真的目光。他这是在……安慰我?“我知道。”我笑了,“他们越不看好,
我越要把日子过好。这才痛快。”他看着我脸上的笑,怔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
耳根又有点泛红。这人,看着冷硬,其实挺容易不好意思的。日子就这么过着,
白天我们一起伺弄菜地,晚上我帮他热敷***。菜苗破土而出,长出嫩绿的叶子时,
周建国走路似乎稳当了些,疼痛发作的次数也少了点。终于,有一天他敷完腿,
自己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忽然说:“好像……没那么沉了。”周母正在纳鞋底,
闻言惊喜地抬头:“真的?”“嗯。”他看向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我心里也挺高兴。知识就是力量,老祖宗的话没错。这天下午,
王婶又扒在墙头“关心”我家菜地。当看到那片绿油油、水灵灵,
明显比别人家长得壮实的小白菜时,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王婶,看我家这菜还行吧?
”我笑眯眯地问。“……还、还行。”她表情讪讪的,嘀咕着,
“运气倒挺好……”等她走了,周母拉着我小声说:“瞧她那样!这下没话说了!
”周建国站在房檐下,看着那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又看看我,
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但我看见了。看来,我这第一步,
走得还算稳当。第5章试验田后院的小白菜水灵灵地长着,成了周家院子里最打眼的景致。
周母每天都要去看好几回,脸上的笑模样就没断过。“咱家这菜,看着就喜人!
”她蹲在菜畦边,轻轻摸着嫩绿的叶子,“比老刘家自留地那蔫黄蔫黄的可强多了。
”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开了个头。光靠这点小白菜,顶多是饭桌上多盘绿叶子,
离“把日子过好”还差得远。吃饭的时候,我看着碗里稀拉的玉米糊,
状似无意地开口:“爸,妈,我看咱家自留地还有不少空着,荒了怪可惜的。
”周父闷头喝糊糊,“嗯”了一声。周母接口:“可不是嘛,就我跟你爸,
实在顾不过来那么多。”“我寻思着,”我放下筷子,“能不能再开点地,试试种点别的?
比如红薯,产量高,顶饿,叶子还能当菜。”周母有些犹豫:“红薯是好,可那东西费地力,
也不好伺候……”“我娘家那边有种新法子,听说能增产。”我半真半假地说,
“咱们少种点,试试看?成了最好,不成也就费点力气。
”一直沉默的周建国忽然开口:“你想试就试。”我看向他。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眼神里是支持的。这段日子,我帮他调理腿,又让后院变了样,
他对我这点“瞎琢磨”似乎多了些信任。周父也点了头:“孩子有心,就让她弄吧。
”得了准话,我心里有了底。第二天,我就扛着锄头下了地。周家自留地在村东头,
土质确实一般,板结得厉害。我按着脑子里那些知识,打算先从改良土壤入手。没有化肥,
就只能靠土法子。我去河边割了不少青草,又搜集了鸡粪和灶灰,准备堆肥。这活又脏又累,
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更古怪了。好好的地不正经种,
整天弄些烂草臭粪,这不是瞎折腾是什么?王婶更是找到了新话题,
逢人就说:“周家这媳妇,脑子怕不是真有毛病!那地本来就瘦,经得起她这么胡闹?
”这些话传到周母耳朵里,她又有些坐立不安。晚上,她悄悄问我:“小草,
咱这法子……真能行?别忙活一场,让人看了笑话。”我还没说话,
旁边看书的周建国头也没抬,淡淡说了句:“妈,让她弄。”就这四个字,
奇异地安抚了周母,也让我心里微微一暖。堆肥需要时间,我一边等着肥料腐熟,
一边开始整地。这回周建国来得更勤了,他腿脚比之前灵便了些,能站着干会儿活了。
我们俩一个挖坑,一个碎土,配合越来越熟练。有时累极了,我就直接坐在地头休息。
周建国会默默递过来一个装水的竹筒。“谢谢。”我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几口。他站在旁边,
目光看着远处起伏的田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这片地弄好了,秋天咱们就能收不少红薯。
”我用手比划着,“吃不完的可以晒成薯干,或者磨成粉……”他转过头看我,
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你想得倒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我笑了笑,
“总不能一直喝这照见人影的糊糊。”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直。
肥料好了之后,我仔细地把它们混进地里。又特意选了抗病强的本地红薯品种,
采用起垄栽培的法子,说是这样排水好,结的薯块大。下种那天,周父周母都来帮忙。
周母看着我弄出那一排排整齐的土垄,小声对周父说:“瞧这架势,倒像那么回事。
”周父点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多了点期待。种子下了地,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另一回事。万一不成,丢脸是小事,
浪费了家里的劳动力和期待才是大事。那段时间,我往自留地跑得更勤了,天天盯着看,
恨不得那些苗子立刻钻出来。周建国看出我的紧张,有天晚上敷腿时,
他突然说:“不成也没关系。”我愣了一下。“地还在。”他补充道,声音依旧平淡,
“明年再种别的。”我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忽然就松了些。是啊,最坏也不过如此。
有人能兜底的感觉,不坏。半个月后,嫩绿的薯苗终于破土而出,齐刷刷的,看着就精神。
又过了一阵,别人家地里的苗子还蔫蔫的,我家地里的薯藤已经爬开了,叶子绿得发黑,
长势明显不一样。这下,不用我们说,路过的人都看得见差别。原先说风凉话的人,
渐渐没了声音。有人开始偷偷打量我家的地,交头接耳。王婶再次扒在田埂边看,
这次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瞅了我好几眼。周母的腰杆挺直了,
和人说话声气都足了:“我们家小草啊,就是爱琢磨,瞎弄的,瞎弄的!”那语气里的得意,
藏都藏不住。周父脸上也多了笑容,有天吃饭时,居然主动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
这些天累着了。”最让我意外的是周建国。一天傍晚,我们从地里回来,他走在前面,
忽然慢下脚步,等我跟他并肩。“那个堆肥的法子,”他目视前方,语气随意,
“能跟村里说说吗?”我心头一动,看向他。他神色平静,但我知道,
他这是认可了我的做法,并且愿意让更多人受益。“行啊。”我爽快答应,
“等咱家收成好了,他们自然就信了。”夏末的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看着眼前长势旺盛的薯田,再瞥一眼身边步履日渐稳健的男人,我第一次觉得,
这个陌生的年代,似乎也没那么难熬。日子,好像真的有了奔头。
第6章互助小组我家红薯地成了村里一景。那藤蔓爬得又密又长,叶子绿得发亮,
谁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原先说风凉话的王婶,现在见了我,眼神躲躲闪闪,
想打听又拉不下脸。这天我正在地里掐红薯尖,打算晚上炒个菜,村长背着手溜达过来。
“建国媳妇,忙呢?”他蹲在田埂上,掏出烟袋锅。“村长。”我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
他眯着眼看了看长势喜人的红薯藤:“你这地……伺候得是真不错。听说用了啥新法子?
”“也没啥,就是堆了点肥,起垄种了。”我说得轻描淡写。“哦?”村长敲敲烟袋锅,
“那你这肥是咋堆的?跟咱们说道说道?”我笑了笑:“就是些烂草叶子混上粪肥,
沤一阵子就行。村长您要是觉得有用,我跟大伙儿说说也成。”村长眼睛一亮:“那敢情好!
这样,明天晌午,打谷场上,你给大家讲讲?”我爽快应下:“行。”晚上吃饭,
我把这事说了。周母有点担心:“小草,能成吗?万一他们学不会,或者没弄好,该怨你了。
”周建国给我夹了块咸菜,开口:“她讲她的,听不听在他们。”我心里一暖,
知道他这是给我撑腰。第二天晌午,打谷场上稀稀拉拉来了些人。
多是些好奇的年轻媳妇和闲着的老头老太太,王婶也躲在人群后头竖着耳朵听。
我没讲什么大道理,就拿着准备好的草肥样本,告诉他们怎么收集材料,怎么堆叠,
怎么判断腐熟好了。“……其实就跟咱以前沤粪差不多,就是多加点草叶子烂菜帮子,
捂严实了发发热。”我尽量说得通俗易懂。有人点头,也有人撇嘴。李老栓,
村里出了名的倔老头,直接嚷嚷:“花里胡哨!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不够用?非得折腾!
”“栓叔,”我也不生气,“法子管不管用,地里的庄稼说了算。您看我那红薯,
就是吃这肥长起来的。”众人看向我家那片格外精神的薯田,议论声小了下去。
“愿意试试的,回头可以跟我家一块弄。”我抛出最后的话,“人多力量大,堆肥也快些。
成了,自家地里多打粮;不成,也就是费点力气。”散场后,真有几个人留了下来。
是村东头的赵家媳妇,还有邻村嫁过来的小娟,都是平日里老实巴交、家里劳力不足的。
赵家媳妇搓着手,不太好意思:“建国家的,我们……我们想跟你学学,你看成不?
”“成啊!”我笑着应下,“明天就开始,先从收集材料做起。”就这样,
一个小小的“互助小组”算是拉起来了。开始就我们三四户,
后来看到我们几家地里的苗子肉眼可见地比别人家壮实,又有两三户犹豫着加入了进来。
周建国没多说什么,但堆肥需要力气活时,他总是默默过来帮忙。他话少,
可那双曾经握枪的手干起农活来一点不含糊,动作利落又扎实。
小组里几个年轻媳妇起初还有点怕他,后来见他只是不爱说话,人却实在,
也敢跟他开玩笑了:“周大哥,你这腿脚好利索了,是不是很快要回部队啦?
”周建国正弯腰搬草肥,闻言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听组织安排。
”我注意到他耳根又有点泛红。小娟偷偷跟我咬耳朵:“小草姐,周大哥人真好,
一点架子都没有。”我看着那个在夕阳下忙碌的挺拔背影,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确实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小组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们一起堆肥,
一起交流怎么选种,怎么防虫。我家那片红薯地成了活广告,没人再质疑我的法子。
就连李老栓,有时也会背着手远远看我们忙活,虽然还是不搭话,但那眼神不再是排斥,
变成了将信将疑。这天傍晚收工早,我和周建国一前一后往家走。晚风吹着,带着点凉意。
“等红薯收了,咱们留种,明年就能种更多。”我规划着,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跟合作社换点别的。”“嗯。”他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说,
“你做得很好。”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他目视前方,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错觉。
“我是说,”他补充道,语气有点不自然,“带着大家一起。
”我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甜。“光咱一家好不算好,”我说,
“大家都好了,日子才有奔头。”他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我。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沉。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穿越到这穷乡僻壤,好像……也不全是坏事。快到家门口时,看见王婶正拉着周母说话,
脸上堆着笑。见我们回来,她讪讪地打了声招呼,赶紧走了。周母笑着摇头:“这个王婶,
刚才拐弯抹角打听,她家能不能也跟着咱们堆肥呢!”我和周建国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淡淡的笑意。夏收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地里的庄稼渐渐泛黄。
我们互助小组的几块地,无论是玉米还是薯藤,明显比周围的更沉甸甸些。
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彻底变了。第7章威望初立天还没大亮,打谷场上就聚满了人。
一年里最要紧的夏收,就在今天开镰。村长站在石碾上,扯着嗓子喊完话,人群呼啦啦散开,
各自奔向地头。我跟着周建国和周父来到自家地边。金黄的麦浪在晨风里翻滚,
穗子沉甸甸地垂着头。旁边互助小组赵家和小娟家的地,看着也差不多。“开干吧。
”周父啐了口唾沫在手心,握紧了镰刀。周建国没说话,弯腰下了第一镰。
他动作不如周父老练,但节奏稳,割下的麦子整齐地放成一堆。我负责跟在后面捆扎,
腰弯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发酸。日头渐渐毒起来,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蜇得眼睛生疼。
周围地里都是唰唰的割麦声,夹杂着几声吆喝。快到晌午,我家这片地已经放倒了一大半。
我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抬眼往旁边一看,愣住了。李老栓就在隔壁地里忙活,他家人手多,
干活也麻利,可地里的麦个子看着愣是比我家的小了一圈,稀稀拉拉的。
李老栓也正往我们这边瞅,目光一对上,他立刻扭过头,闷声催他儿子:“快点!磨蹭啥!
”他儿子嘟囔:“爹,咱这麦种不行,地也瘦,快不了啊……”这时,
村长带着记分员挨个地头查看,估算收成。走到我家地头,村长弯腰掂量了一下麦穗,
又看了看放倒的麦子,脸上露出笑:“行啊,建国,今年你们家这亩产,我看得是这个!
”他伸出个大拇指。记分员在本子上唰唰记着。等走到李老栓家地头,村长掂了掂麦穗,
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李老栓脸黑得像锅底。下午,收成陆续运到打谷场。过秤的时候,
场面就更明显了。“周建国家,亩产二百八!”人群里响起一片吸气声。这年头,
好地也就二百五六顶天了。“赵老蔫家,亩产二百七!”“小娟家,二百六十五!
”……互助小组这几家的数字报出来,一个比一个亮眼。轮到李老栓家,
记分员喊:“李老栓家,亩产二百一!”李老栓蹲在墙角,把旱烟抽得吧嗒吧嗒响,
头都快埋进裤裆里了。原先观望的、说风凉话的,此刻都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问:“建国家的,你们那种肥真这么管用?”“明年这种子能分俺点不?
”“那堆肥到底咋弄的,再给细说说呗!”王婶挤在最前头,脸上堆满笑,
亲热地拉着我的胳膊:“小草啊,婶早就看出你是个能干的!那啥……明年你家堆肥,
算婶一个行不?”我没甩开她,只笑了笑:“行啊,婶子,到时候一起。
”村长用力拍了拍周建国的肩膀,声音洪亮:“好小子!给你们小组记一功!晚上开会,
都来,好好说说经验!”晚上,村部那间土坯房里挤满了人,煤油灯的光晕黄黄的。
村长让我上台讲讲。我看着下面一双双热切的眼睛,没怯场,
把堆肥、选种、田间管理那些事儿,又仔细说了一遍。这次,没人再打断我,
也没人嚷嚷着不信了。“……法子就这些,不复杂,贵在坚持。地不哄人,你下多少功夫,
它就给你多少收成。”我讲完,下面静了一下,随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然后是越来越响的掌声。周建国坐在人群里,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侧脸上。他看着我,
嘴角微微向上弯着。等我走下台,他不动声色地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壶盖已经拧开了。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温热的糖水。心里那点疲惫,瞬间被这丝甜意冲散了。散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