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周,是林默人生中最漫长而煎熬的时期。
数字每周固定出现两次,对应着两期不同的彩票,精准得令人绝望。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去“摆脱”它。
他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但醒来后数字依旧清晰;他疯狂地投入工作,用成堆的数据麻痹自己,但那串数字总能穿透屏障,在他思维的间隙闪现;他甚至尝试了冥想,试图放空大脑,却发现那数字如同意识的底色,根本无法抹去。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眼神里混合着疲惫、焦虑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隐约闪烁的锐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意识到,纯粹的逃避只会让自己在内耗中崩溃。
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去试探这能力的边界,理解它的规则,并找到一种能够安全地将这“厄运”转化为实际资源的方法。
坐拥宝山而饿死,或者因宝山而粉身碎骨,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一个周密的、分步走的计划在他冷静的分析下逐渐成型。
他放弃了奖池累积最丰厚、也最受全民瞩目的“超级乐透”,将目标锁定在一种名为“幸运三星”的快速开奖彩票上。
这种彩票玩法简单,只选三个号,单注奖金固定为一万元,每晚开奖三次,中奖者相对分散,不易引起官方和社会的重点关注。
他选择了一个离家很远、位于老城区、看起来生意清淡的彩票投注站。
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将卫衣的帽子也拉起来,他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进行肮脏交易的罪犯,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买什么?”
柜台后的店主是个头发花白、正听着收音机里咿呀呀戏曲的老人,头也没抬。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声音保持平稳,低声报出了脑海中今晚第一组“幸运三星”的号码:“……这个号,打10注。”
接过那张单薄的彩票,仿佛有千斤重。
他迅速将其塞进内衣口袋,贴身放好,然后快步离开,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中。
晚上九点,他独自一人坐在家里,打开了官方开奖网站。
当第一轮开奖结果公布,他的号码赫然位列其中时,林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一种验证了某种恐怖物理定律般的沉重感压在了肩头。
10万元。
如此轻易。
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起身,打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区的商业街,选择了一家客人较多的彩票投注站,用同样的装扮和方式,买中了第二轮开奖的号码。
又一个10万元入账。
至于第三轮,他果断选择了放弃。
事不过三,过度的巧合本身就是破绽。
他需要的是隐匿和持续,而非一时的暴利。
第二天,他拨通了张扬的电话。
这个发小虽然行事跳脱,有时甚至游走在灰色边缘,但为人极其仗义,对朋友可以两肋插刀,是执行这个计划初期最合适的人选。
在一个烟火气十足、人声鼎沸的路边烧烤摊,林默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到了张扬面前。
“猴子,有笔快钱,需要你帮忙。”
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混杂在周围的嘈杂里,“里面是二十张中奖彩票,都是‘幸运三星’,每张面值一万。
你找时间,去不同的投注站,分散兑奖。
税后的钱,我们六西分。”
张扬拿起信封,抽出里面一叠彩票,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我……靠!
默哥,你……你这是捅了彩票窝了?
不对啊,这……这他妈也太集中了吧?
你怎么办到的?”
“别问。”
林默抬起眼,目光首视着张扬,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和深不见底的冷静,“过程你别问。
就一句话,这活儿,你干不干?”
张扬看着林默眼中那深藏的疲惫和某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叠实实在在的彩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他猛地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一把抓过信封,塞进自己随身的挎包里:“行!
我信你!
钱,我保证一分不少给你弄回来。
至于分成,”他拍了拍挎包,“我张扬只拿跑腿费,二八!”
第一次的合作,出乎意料地顺利。
当几天后,张扬将十六叠捆扎整齐的现金摆在林默面前时,看着那摞起来的淡红色纸币,林默知道,他己经亲手斩断了回归平凡生活的退路,一只脚迈入了未知的深渊。
而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