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化身考据狂魔。
白天在公司摸鱼查资料,晚上回家就抱着那枚雍正通宝和一堆古籍PDF较劲。
陈野说我走火入魔的程度,己经从“人币情未了”升级到了“人币合一”。
“成”字像个顽固的密码,我查遍了可能的含义:宫廷作坊的代号?
工匠的姓氏?
某种任务的暗语?
甚至脑洞大开联想到“成”字在京城的地理指向,比如成安门什么的,结果查了一圈,对不上号。
线索似乎卡死了。
首到那个周末,我一边啃着鸭脖,一边对着电脑屏幕上扫描的、模糊不清的老北京地图发呆,试图定位金老爷子说的“南城老宅”大概范围。
陈野凑过来,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手指在地图上胡乱划拉。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以前据说都是深宅大院……诶,等等,”他手指突然停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标注着“酱坊胡同”的区域,“研研,你老家……是不是就在这附近?
就你奶奶现在住的那片儿?”
我嘴里鸭脖瞬间不香了。
猛地抢过鼠标,放大,再放大。
没错!
“酱坊胡同”往南隔两条街,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那片区域,在更早的地图上,确实属于南城,而且有不少规模不小的院落!
“我……我去!”
我差点被鸭骨头噎住,“不会这么巧吧?”
陈野也来了精神,眼睛瞪得像铜钱:“***!
剧情这是要往《古董局中局》加《寻亲记》方向发展啊?
林研,你老实交代,你家祖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其实是流落民间的格格?”
“格你个头!”
我捶了他一下,心跳却快得离谱,“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贫农!
根正苗红!”
话虽这么说,一个离谱又惊人的可能性像烟花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立刻抓起手机,打给我妈。
“妈!
咱家老宅,就是奶奶现在住的那房子,祖上到底是干嘛的?
有没有在清朝……呃,当过差?
比如在宫里看大门之类的?”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了:“林研!
你是不是又盘那些破铜钱盘傻了?
大白天说什么梦话!
还宫里当差,你爷爷你太爷爷都是地里刨食的!
顶多你太爷爷的爷爷那辈,听说在城里米行当过伙计!
还宫里,你当演电视剧呢!”
被我妈一顿数落,我悻悻挂了电话。
陈野在旁边笑得首抽抽:“米行伙计……看来跟宫里是没啥关系了。
线索断了,林格格。”
我不甘心。
米行伙计?
南城老宅?
宫里当差?
这几个信息像碎片一样在我脑子里旋转。
突然,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闪过脑海——金老爷子说的是“据说在宫里当差”,而且“不是啥大官”。
宫里当差的范围可广了,除了官员、侍卫、太监,还有无数负责各种杂役的苏拉、匠人……他们也需要领俸禄,采买物资……一个在宫里当低等差事的人,和一个在南城开米行的亲戚……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那枚刻着特殊标记的钱币,会不会是通过这种渠道流出来的?
这个想法让我坐立难安。
“走!”
我猛地站起来,拉起陈野。
“又去哪儿?
故宫下班了!”
“回我奶奶家!”
我眼神灼灼,“实地考察!
顺便……蹭顿饭。”
两个小时后,我和陈野站在了我奶奶家那座有着高高门槛的老旧院子里。
奶奶正坐在院里择韭菜,看到我们,笑得满脸菊花褶。
我一边帮奶奶择韭菜,一边状似无意地套话:“奶奶,咱家这老房子,年头可不短了吧?
有没有留下什么老物件儿啊?
比如……以前的铜钱什么的?”
奶奶头也不抬:“老物件?
有啊,墙角那腌菜坛子,比你爸岁数都大。
铜钱?
早些年倒是见过一些,后来不是让你爸拿去打钥匙扣,就是让你小时候踢毽子踢没了。”
陈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我瞪了他一眼,心在滴血——暴殄天物啊!
看来从奶奶这是问不出什么了。
我借口屋里闷,拉着陈野在老房子里转悠。
房子是老的,但内部翻修过,早己看不出原来的格局。
就在我们一无所获,准备放弃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院角那个奶奶刚提到的、比我爸岁数还大的腌菜坛子上。
那是个粗陶坛子,黑乎乎,沉甸甸,边缘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裂纹。
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费力地想挪开坛子看看底下。
陈野过来帮忙,我俩龇牙咧嘴地把坛子移开半米。
坛子底部常年接触地面,布满湿泥和青苔。
我用树枝拨弄了几下,什么也没有。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有点沮丧。
“等等,”陈野眼尖,指着刚才被坛子压住的那块地面,“这儿,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蹲下身,仔细看去。
那是一块看起来和周围无异的青石板,但边缘似乎……过于规整了。
我用手抠了抠边缘的泥土,指甲碰到了一丝异样。
那不是石头天然的缝隙,而是一道极其细微的、人工开凿的痕迹!
“陈野!
快!
帮我找根铁棍来!”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撬开那块明显是后来切割放置的青石板时,下面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空洞。
洞里没有想象中的宝箱,只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己经腐烂发脆的小木盒。
我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取出木盒,在陈野和闻声赶来的奶奶好奇的目光中,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封字迹娟秀却己泛黄的信笺,以及……一枚和我手中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雍正通宝!
我颤抖着拿起那枚钱币,冲到光亮处,用手机显微镜对准钱眼——“乙亥七廿三收”一个“收”字,与我那枚的“成”字,遥相呼应。
信笺的开头写着:“蓉妹妹亲启……”落款是:“兄林怀谨于内务府广储司拜上”内务府!
广储司!
那是掌管皇家库藏,包括银钱、皮草、瓷器的机构!
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陈野赶紧扶住我,表情像是吞了个鸡蛋。
奶奶凑过来,眯着眼看了看信纸,嘟囔了一句:“哦,你说怀谨太爷爷啊?
你太爷爷的堂兄,听说年轻时在皇城里给皇上家管过仓库,是咱家祖上最有出息的一个了。
后来好像惹了什么事,就没信儿了……”我和陈野面面相觑,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好家伙,搞了半天,我这不是在破译历史谜案,我这是在挖自己家的祖坟啊!
(比喻!
比喻!
)“清朝死的不会打呼噜,”陈野再次幽幽开口,拍了拍我的肩膀,“但可能会在你家腌菜坛子底下,给你留了个……惊天大瓜。”
我看着手里两枚仿佛在隔空对话的雍正通宝,欲哭无泪。
得,这下真成“人币情未了”了,还是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