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紧紧攥着那块温热的平安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温润的触感,郝建国年轻蓬勃的气息,还有这狭小猎户屋里跳动的火光,都在真切地告诉她:这不是梦,不是地狱。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玉还在,建国哥还在,一切都还有可能重新开始的起点!
巨大的狂喜和后怕还在胸腔里冲撞,她贪婪地感受着掌心玉的温度,仿佛那是她失而复得的整个灵魂。
**‘叮咚!
’**一个极其突兀、清脆又带着点奶呼呼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子里炸开!
像有人在她天灵盖上敲了个小银铃铛,震得她头皮一麻。
王秀兰浑身一僵,攥着玉的手猛地收紧,下意识地就要转头西顾——这破屋里除了她和建国哥,哪还有人?
**“恭喜宿主成功激活本宝宝!
耶!”
**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欢快得像个刚得了糖豆的小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得意洋洋,就在她脑仁里回荡,清晰得可怕。
“首先!
自我介绍一下!
本宝宝叫玉精灵!
记住哦!
是玉!
精!
灵!”
王秀兰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劫后余生的红晕唰地褪去,只剩下惊恐的苍白。
她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连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玉……精灵?
在她脑子里说话?
她……她该不是真把脑子磕坏了吧?
还是说……那场绝望的“前世”……其实是真的?
这是……这是那玉的魂儿找来了?
郝建国正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紧握玉佩、神情变幻的脸,见她突然脸色煞白、眼神发首,身体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顿时吓了一跳。
“兰子?
你咋了?
是不是头又疼了?
还是……还是这玉……”他话没说完,就被王秀兰脑子里那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
**“宿主!
注意听讲!
本宝宝不喜欢走神!”
** 那声音带着点娇嗔的埋怨,“重点来了!
你只能叫本宝宝‘宝宝’,或者‘玉儿’!
其他称呼,比如‘喂’、‘那个谁’、‘妖精’、‘鬼东西’……统统不接受!
本宝宝会生气的!
后果很严重哦!
哼!”
王秀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是幻听!
真有个东西在她脑子里说话!
还自称“宝宝”?
还“玉儿”?
还……还威胁她?!
她下意识地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握着玉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郝建国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兰子!
兰子你别吓俺!
你到底咋了?
说话啊!”
他急得想去碰她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烧糊涂了。
**“哎呀,宿主别慌嘛!”
** 那自称“玉精灵”的声音似乎察觉到她的极度恐惧,语气稍微“正经”了一点点,但依旧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让人抓狂的活泼感。
“本宝宝可是来帮你的!
天大的好消息!
你听好了哦——本宝宝赋予你三次回到2025年的机会!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2025年?!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王秀兰混乱的记忆深处!
那些冰冷刺骨的咒骂声、孙子武小强贪婪恶毒的眼神、玉佩脱手坠地的弧线、心口撕裂般的剧痛、骨头撞击地面的脆响……所有被短暂狂喜压下的、属于“前世”的绝望和痛苦,瞬间被这三个字点燃,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
“呃!”
王秀兰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脸色由苍白转为骇人的青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停滞了!
她猛地甩开郝建国下意识伸过来想扶她的手,动作大得像是要逃离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兰子!”
郝建国被她这过激的反应惊得倒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茫然和深切的担忧。
“2025?
啥2025?
你在说啥啊?
你是不是真摔坏脑子了?”
他听不懂那个数字,但他看得懂王秀兰眼中那骤然涌现的、如同实质般的巨大恐惧和痛苦!
那眼神,绝望得让他心胆俱裂,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少女该有的!
**“不过嘛!”
** 玉精灵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甚至有点小得意,完全无视了王秀兰此刻灵魂都在颤栗的痛苦。
“每次回去的时间不能太长哦!
只有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一到,本宝宝就会自动把你拽回来!
怎么样?
本宝宝是不是很贴心?
给了你三次机会去处理你的‘身后事’?
比如……看看那个败家老头子?
教训教训那个不孝儿媳?
或者……看看你那宝贝孙子?”
它故意在“宝贝孙子”西个字上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戏谑。
“不……不……不要!
俺不去!
俺死也不去!”
王秀兰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破碎的嘶喊,带着哭腔,充满了刻骨的抗拒和恐惧。
她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魔鬼般的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
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摇摇欲坠。
2025年!
那个家!
李彩凤!
武小强!
武安民!
那是她的地狱!
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侥幸逃离的地狱!
她好不容易回来了!
回到了建国哥身边!
她怎么肯再回去?!
哪怕只有五个小时!
她宁愿死!
郝建国被她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彻底吓坏了。
他听不懂她在抗拒什么“2025”,也听不懂什么“身后事”,但他知道她此刻的痛苦和恐惧是真实的、撕心裂肺的。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猛地冲上前,用尽全力,死死抱住了王秀兰剧烈颤抖、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体。
“兰子!
兰子!
别怕!
有俺在!
有俺在!
咱哪儿也不去!
不去那个什么劳什子2025!
咱就在这儿!
就在老蝎子岭!
在咱晋南!
哪儿也不去!”
他吼着,声音因为焦急和心疼而发颤,年轻有力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环住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和力量驱散她身上那股冰冷的绝望。
他能感觉到她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筛糠般地抖,冷汗浸透了薄薄的衣衫。
王秀兰被他紧紧抱住,熟悉的、属于年轻郝建国的气息和力量将她包裹。
这真实的触感,这滚烫的怀抱,像是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阻挡了那名为“2025”的滔天洪水般的恐惧。
她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把脸深深埋进他汗湿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胸膛,压抑了许久的、混合着前世今生所有委屈、恐惧和绝望的嚎啕大哭,终于冲破喉咙,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
“建国哥……俺怕……俺好怕……俺不去……死也不去……呜啊啊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郝建国的衣襟。
郝建国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遍遍重复着:“不去不去!
哥在呢!
哥护着你!
谁也带不走你!
那个什么……宝宝?
玉儿?
管它什么精怪!
有哥在,它敢动你一根指头试试!”
他冲着空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狠劲儿吼道,虽然他不知道那“精怪”到底在哪。
**“哎呀呀,宿主别哭嘛!
本宝宝又不会害你!”
** 玉精灵的声音似乎有点无奈,在王秀兰哭得惊天动地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不协调。
“三次机会哦!
想想能干什么?
说不定……能改变点什么呢?
比如……提前把那个败家老头子掐死在摇篮里?”
它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极其惊悚的建议。
王秀兰的哭声猛地一窒,埋在郝建国怀里的身体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改变?
掐死……武安民?
这个念头像一道带着血腥味的闪电,骤然劈开了她混乱的脑海和汹涌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