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第一次在民政局门口看见陈默时,九月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他肩膀上。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攥着两本崭新的户口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的烫金“居民户口簿”字样——那是她昨天特意提醒他“别穿太随意”的结果,却没料到他会紧张到连指尖都泛着薄红。
“是不是忘了带什么?”
林微把帆布包往身前挪了挪,包里装着两人的身份证、合照,还有她妈凌晨五点起来煮的“同心蛋”,蛋壳上用红颜料画了歪歪扭扭的双喜。
她看见陈默的喉结滚了滚,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便签纸,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清单,最后一项“带林微喜欢的草莓味糖”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对勾。
“没忘。”
他抬头笑了笑,左眼角的泪痣陷在浅浅的纹路里,“就是刚才在楼下便利店,看见有卖你上次说的那种薄荷糖,想着要不要买。”
林微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她想起三个月前,两人在装修公司看设计图,她随口提了句“夏天总觉得嘴里发苦,想吃点薄荷糖”,当时陈默正对着水电改造图皱眉,没接话,她还以为他没听见。
民政局里人不多,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抬眼扫了他们一眼,递过两张申请表:“仔细填,别填错了。”
林微接过笔,笔尖落在“婚姻状况”那栏时,忽然有些恍惚。
她和陈默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恋爱三年,求婚是在去年冬天的雪夜里,他在她家楼下的路灯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的戒指圈有点大,他说“等你点头了,我们再去改尺寸”——后来去改尺寸时,店员说“很少见男生记得女生的指围,还精确到毫米”,她才知道他偷偷用棉线量过她的手指。
“填好了吗?”
陈默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他把填好的表格递过来,林微看见他在“配偶姓名”那栏,把“林微”两个字写得格外工整,比他平时签合同的字迹好看多了。
拍照时,摄影师让他们靠近点,陈默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指尖带着点凉,却很稳。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微忽然想起大学时的毕业照,当时他们站在队伍的两端,隔着好几个人,她偷偷看他,却看见他也在看她——原来有些目光,从一开始就没移开过。
拿到结婚证时,阳光己经爬到了民政局的二楼。
陈默把两个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颗草莓味的糖,剥了糖纸递给她:“刚才在便利店买的,你尝尝。”
林微含着糖,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她抬头看陈默,发现他正盯着她的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
“回家吗?”
她问。
“先去趟你家。”
陈默接过她的帆布包,“妈说要给我们煮饺子,还说要把你外婆传下来的那个银镯子给你戴上。”
林微的脚步顿了顿。
她外婆走的时候,她才十岁,银镯子是外婆的陪嫁,后来一首放在她妈那里。
她妈总说“等你结婚了,就把镯子给你,让它保佑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路上,陈默开车很稳,收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林微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妈拉着她的手说“婚姻就像煮饺子,火大了会煮烂,火小了煮不熟,得慢慢熬”。
当时她还笑着说“妈,你这比喻太老套了”,现在却觉得,或许婚姻真的像煮饺子,需要两个人一起盯着火候,一起等着水开,一起尝那口热腾腾的鲜。
到了林微家楼下,陈默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座这边给她开车门。
他伸手扶她的时候,林微看见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红本本边角,心里忽然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她想起以前看的小说里写“婚姻是围城”,可此刻她觉得,这座城里有阳光,有草莓糖,有煮饺子的香气,还有身边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上楼的时候,陈默走在她后面,手里提着她妈让买的醋和香油。
林微听见他轻轻哼起了大学时他们一起唱过的歌,调子有点跑,却很认真。
她回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笑着说“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我唱得好听?”
林微摇了摇头,却忍不住也跟着哼了起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两人的歌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
林微忽然觉得,或许婚姻不是一座围城,而是一条长长的路,路的两旁有花有草,有风和雨,而她和陈默,会一起牵着手,慢慢走下去,首到走到路的尽头,首到时光把他们的名字,刻在同一块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