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地上。
两人坐在一棵老槐树下休息，苏晚意翻看着上午发现的瓷片，陆沉舟则低头摆弄手机。
“我爸回消息了。”
他突然开口。
“怎么说？”
苏晚意凑过去。
陆沉舟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他说，这座窑址在当年考察时就被记录为‘疑似试验窑’，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深入发掘。”
苏晚意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心跳微微加速：“那我们现在……”“他建议我们联系当地文物局，做正式勘探。”
陆沉舟收起手机，看向她，“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先自己整理一份报告。”
苏晚意眨了眨眼：“我们？”
“不然呢？”
陆沉舟笑，“你不想亲手参与这个发现？”
她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她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每天都泡在老巷里。
苏晚意负责记录瓷片的纹饰和胎釉特征，陆沉舟则用三维扫描仪对窑址进行建模。
傍晚时分，他们常常坐在古寺的石阶上，分享各自的发现。
“你看这块的纹饰，”苏晚意指着素描本上的图案，“和官窑的缠枝莲纹很像，但线条更粗犷，应该是画工自由发挥的。”
陆沉舟凑近看了看，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这里少画了一笔。”
苏晚意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瞪他：“你干嘛？”
“帮你纠错啊。”
他一脸无辜，眼里却带着狡黠的笑。
她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画，却感觉耳根微微发热。
周五傍晚，两人终于整理完所有资料。
苏晚意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总算完成了……”陆沉舟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她：“明天去文物局？”
“嗯。”
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块成化斗彩的瓷片，你什么时候还给你父亲？”
“不急。”
陆沉舟漫不经心道，“反正他藏品多，少一块也发现不了。”
苏晚意皱眉：“这不好吧？”
“那……”他拖长音调，忽然凑近，“你请我吃顿饭，我就还回去。”
苏晚意一愣，随即失笑：“你这是敲诈？”
“是交换。”
他纠正，眼里带着笑意。
暮色渐沉，晚风裹挟着槐花的香气拂过两人身侧。
苏晚意望着他明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好吧。”
她轻声说，“想吃什么？”
陆沉舟笑了：“巷口那家馄饨摊，听说你常去。”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
“秘密。”
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苏同学。”
苏晚意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秒，终于搭了上去。
巷口的馄饨摊支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在暮色中晕开一圈温暖的光。
苏晚意和陆沉舟坐在角落的木凳上，老板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清汤里飘着几粒葱花，香气扑鼻。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来这里？
"苏晚意用勺子轻轻搅动汤水，抬眸看向对面的陆沉舟。
他低头吹了吹热气，嘴角微扬："上个月在古寺临摹壁画时，我见过你在这吃馄饨。
"苏晚意手上的动作一顿："你跟踪我？
""这叫观察。
"陆沉舟抬眼，眸子里映着灯光，"一个合格的考古工作者，首先要学会观察细节。
"她轻哼一声，舀起一个馄饨送入口中。
皮薄馅嫩，汤汁鲜美，是她熟悉的味道。
"所以，"陆沉舟忽然压低声音，"你每周三下午都会来这里，点一碗馄饨，然后坐在这个位置画速写。
"他顿了顿，"画的是巷子里的老槐树。
"苏晚意差点被汤汁呛到："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还知道，"他向前倾身，声音更轻，"你画画时总会不自觉地咬下唇。
"这个细节让苏晚意耳根发烫。
她放下勺子，故作镇定："看来陆同学很擅长偷窥。
""是欣赏。
"他纠正道，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笑意更深。
夜色渐浓，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回走。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明天去文物局，你准备好了吗？
"苏晚意打破沉默。
陆沉舟双手插兜，脚步悠闲："资料都整理好了，不过..."他侧头看她，"你确定要穿这身去？
"苏晚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确实不够正式。
"我...""开玩笑的。
"陆沉舟轻笑，"李科长更在意的是发现的价值，不是穿着。
"她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你耍我？
""反应真快。
"他故作惊讶，在她抬手要打时敏捷地躲开，"不过说真的，明天之后，这个发现可能会引起不小轰动。
"苏晚意收回手，神色认真起来："你觉得会怎样？
""最好的情况是成立专项小组，对窑址进行系统发掘。
"陆沉舟的语气变得专业，"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完整的试验品。
"夜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
苏晚意不自觉地抱了抱手臂。
"冷？
"陆沉舟停下脚步。
"有点。
"他脱下外套递给她。
深灰色的冲锋衣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
苏晚意犹豫了一秒，还是接过来披上。
"谢谢。
""不客气。
"陆沉舟看着她裹在自己外套里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满足，"明天见，苏同学。
"他们在巷口分别，背影融入各自的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文物局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专家。
李科长站在投影前，仔细翻看他们提交的报告。
"这个发现很有价值。
"他推了推眼镜，"特别是这些纹饰特征，确实填补了康熙民窑研究的一个空白。
"苏晚意和陆沉舟并肩坐着，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们建议立即对窑址进行保护性发掘。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说。
"我同意。
"李科长点头，看向两人，"你们愿意参与这个项目吗？
"苏晚意呼吸一滞，转头看向陆沉舟。
他唇角微扬，轻轻点头。
"我们很荣幸。
"她听见自己说。
会议结束后，走廊里阳光明媚。
陆沉舟靠在窗边，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恭喜，苏研究员。
"他笑道。
"彼此彼此，陆研究员。
"苏晚意也笑了，"接下来有的忙了。
""在那之前..."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给你更有价值。
"盒子里是块成化鸡缸杯斗彩瓷片，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你还有啊？
"苏晚意惊讶地接过。
"我家里很多。
"他耸耸肩，"不过...""不过什么？
""下次发现好东西，得让我先看。
"苏晚意将瓷片小心收好，抬头看他："那要看你的表现了，陆同学。
"发掘工作在一个月后正式开始。
窑址周围搭起了临时工棚，苏晚意戴着口罩和手套，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出土的瓷片。
阳光透过棚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周围形成细碎的光斑。
"有发现！
"不远处传来陆沉舟的声音。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走过去，看见他正蹲在一个新挖的探方里，手里捧着什么。
"你看。
"他抬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是一个近乎完整的青花小碗，虽然边缘有残缺，但纹饰清晰可见——正是他们一首在找的试验品。
"太完美了..."苏晚意屏住呼吸，伸手想要触碰，又在半空停住，"这可能是唯一保存下来的完整器。
"陆沉舟将小碗轻轻放在铺着软布的托盘上："我们的报告可以更新了。
"他们的指尖在托盘边缘不经意相碰，两人同时一怔，却都没移开。
阳光静静地洒在那个历经沧桑的小碗上，也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肩上，仿佛时光在此刻定格。
